“你一会儿看着不就知道了?”反正走到了也讲不完,费这功夫干什么。 韦琢也不急了,带着俞阅到了前院小书房的门口,轻声叫他父亲:“爹,我带我同窗过来了。” 韦秀才正在跟他爹说他家这小子带了同窗竟然直接越过他带去见他娘,明明他在前院里,这么不懂礼貌以后得教训一下,不然以后去了别人家也这样可不好,没想到接着人就来了。想着自己儿子的性子,猜着怕是俞阅想要先见他,对俞阅就有了一点好感。 “进来。”他让儿带人子进来了。 俞阅跟着韦琢进来,韦琢直接给他爹爹和爷爷介绍自己的同窗,俞阅连忙行礼笑着问人:“韦爷爷好,韦伯父好。” 韦家父子两人一看,心下诧异自家孩子同窗竟然这么稳重有礼,一点都没有一般孩子这种年龄的那种浮躁和怯生,心下喜欢,叫了他起。 韦爷爷就笑着问:“你家在哪啊?今儿来找饱儿玩,夕食就在我家里用吧。” “谢谢爷爷。”俞阅道谢,也不答应在他家里用饭,不然人家要是不是真心的,应了反倒不好,走的时候再留就好。 “来找饱儿玩?”韦秀才也在这个时候问,拿了凳子让俞阅坐。 俞阅还没说话,就看到刚坐下又站了起来的韦琢气急的叫道:“爹!你能别在别人面前叫我小名吗?” 一般孩子大了,都不喜欢家里人在朋友面前叫他小名,俞阅听着这个“宝儿”感觉也没什么,就安慰他:“这小名没事,也挺好的,家里人不是看你是个宝贝,才这样叫的,这是表示疼爱你很亲昵的。” 韦爷爷与韦秀才顿时觉得俞阅这孩子太懂事了,真是贴心的很,不像他家孩子一点都不体贴大人心思。 只是…… 韦琢气的跺脚,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韦秀才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却哈哈的笑了两声出来,向着俞阅解释:“我家饱儿的‘饱’是吃饱的饱,不是宝贝的宝。” 韦琢气的抿紧了嘴,有些委屈的望着他父亲。 看父子两人的相处,俞阅终于知道为什么韦秀才不愿意去了,他根本就不将这种事当成一回事儿。难怪苗盛给韦琢起“喂猪”那样的绰号,可能不只是跟姓有关,还跟韦琢的小名有关。 “一辈子什么时候都能吃饱那就是日子过的好,什么时候孩子都能衣食无忧,这个寓意也好。”俞阅点了点头,先是肯定了这个小名。 韦琢也知道自己小名的意思,不过听了后还是不高兴的扫一俞阅一眼。 韦秀才父子两人有些惊讶了,这小名的意思竟然被猜了现来,这孩子可真是灵慧,一般孩子哪里会想这么多。 俞阅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本来是来找韦琢玩儿的,不过听他说伯父你知道同窗有人给他起小名,不愿意去他同窗家里说这一件事。” 韦秀才这才觉得俞阅像个孩子了,对于一件事较真,也欣慰儿子能交到一个能维护他的朋友,失笑道:“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他这般大惊小怪。”说着还轻飘飘的扫了一下韦琢。 “伯父!”俞阅叫了一声韦秀才,微仰着头盯着他一字一句认真的道:“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一件很大的事!” 这老成的样子,让韦秀才和韦爷爷都惊讶了起来,看着他问:“怎么就是一件大事了?” “那天我看到有同窗叫韦琢的绰号,韦琢气的眼睛通红却没有一点办法,对于你们大人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对于孩子来说却是一件大事,因为他受到了同窗的嘲笑,感受到了屈辱。” 两父子一怔,神色都认真了起来。 韦琢听了这样的话,想到这两年来受到的不公平,顿时委屈极了,连眼睛都红了。 “一个小孩子感受到的屈辱与一个大人感受到的屈辱并没有什么差别,若有,那也是大人觉得小孩子的屈辱不是什么事儿,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屈辱是深刻在心里的。小孩子与大人受到屈辱的事有轻重之分,可屈辱之心并没有轻重之分。” 这话,一下子让韦秀才父子都认真了起来,觉得俞阅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看了看自己家的孩子,看到韦琢发红的眼睛,突然就有些明白他好像不是在没事找事儿了。 俞阅继续道:“这点并不重要。”见过韦琢父亲和爷爷后,俞阅就知道韦家人是宝贝韦琢的,只是还拿他当小孩子看。 韦秀才与韦爷爷诧异了,这还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为在学堂里受到了同窗的嘲笑,感受到了屈辱,他会越来越不想去学堂,去了学堂就会受嘲笑,越受嘲笑就越会不想去学堂,这让他缺了自信,慢慢的他就没有心思好好念书甚至是不想好好念书。” 韦琢这话说完,韦秀才与韦爷爷神色一凝,细想还是这么回事,心下对于韦琢被同窗叫绰号的事就慎重了起来。 他们看了眼韦琢,突然心疼起他了,身子都前倾着,想要听他还怎么说。 “韦琢将这件事告诉伯伯,就是想从你这里得到帮助,因为他解决不了,可是你不愿意帮助他,就会让他失望。家里人这么多,却没有人可以帮他,谁都不在乎他的事,不在乎他,他会觉得孤立无援,慢慢的以后遇到事情也不会告诉家人。家人帮他解决不了,还要伤他心。可是一个孩子有时候自己解决事情的方法并不会有大人那么好,有些事情做出了,就没有办法挽回。 俞阅说到这里,注意到韦家长辈的神色都严肃认真,知道自己这一趟没白来了。 他总结道:“只是一个绰号的事,虽然小,却会让韦琢缺乏自信、厌恶学堂影响读书、甚至影响他对家人的感情。这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韦秀才和韦爷爷肃然感慨着:这俞家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教的啊,竟然这般、心思这般通透! “韦琢,你来说。”俞阅站起来,拉了一下韦琢,韦琢一愣,说什么? 他脑子转的也快,马上明白过来,就将他已经给同窗说了再笑话他就让爹爹去他们家找他们家大人,要是没去以后他们更不会信他的话了。 俞阅在一旁补充:“在同窗中没有了威信,大家就会认为韦琢更加好欺负了,后来就会越来越糟。” 韦秀才与韦爷爷都沉默了下来。 以前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深,现在听了一个孩子说个明白,却突然发现,他们竟然连个孩子都不如! 韦琢也聪明的,这时立刻道:“爷爷、爹爹,我真的不想再听到同窗笑话我了,有时去学堂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想下了学堂早早跑掉避开他们,你们帮我好不好?” 韦爷爷叹息一声,立刻对儿子发话道:“去,笑话过我家饱儿的,一家家都去!” “小名也不能在外面叫了。”俞阅心情好了,笑着提醒。 韦秀才与韦爷爷都点了点头:“不叫不叫。”他们觉得俞阅这孩子真是灵慧极了,笑着夸他,又拉着他问话。 当知道俞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来的时候,他们惊异了:“那你怎么来的钱去念书?” 俞阅就说了找苗老爷资助他,还说了他将苗盛给韦琢起绰号的事给苗老爷说了,笑道:“别的家就算了,去苗家伯伯骂人可轻一点啊。” 韦秀才觉得俞阅简直聪明的快成了精了,笑着应,又奇怪问他:“你都不怕苗秀才不同意?” 俞阅笑了:“不同意就再找另一家啊,一家家找下去,总有会同意的,说不得他不同意我还会找你家来。” 韦家人都笑了,感叹于俞阅求学的认真,韦爷爷是个疼孙子的,心下感谢俞阅今天来他家说这事,承诺道:“若是苗秀才不愿意资助你上学了,我韦家来资助你!” 韦秀才有些诧异,一想俞阅都这样聪明刻苦了,将来说不得能考出一个举人进士来,那这份交情可就深了。 “谢谢爷爷。”俞阅高兴的道了谢。 夕食就在韦家吃的,韦琢娘亲和奶奶听了俞阅帮助韦琢的事,都对他特别喜爱,再听他家贫如洗,惊异于贫民家里竟然可以养出俞阅这样灵透的孩子来,感叹自家孩子就不懂事,果然穷人孩子早当家。 倒是没有半分看不起俞阅来。 俞阅觉得这个韦家也是个可交的人。 饭后,韦琢奶奶和娘亲听到苗夫人给了俞阅一家一些不穿的衣服,家里人也很高兴,也收拾了一些出来交给了俞阅,让他回去时带回去。 这个时候,俞阅小心翼翼的问:“伯伯,我学问上有不通的,能向你求教么?”这才是俞阅来韦家真正的目的。 不管韦琢爹爹能不能考上举人,至少已经是秀才了,能教他很多东西,不过学问这事,谁又会愿意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别人呢? 他帮韦琢这件事与传授学问比起来,可小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