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番外八 贞贵妃(1 / 2)影后的特种兵恋人首页

元凤五年,冯贞从杭州回了京都。

十三岁嫁给李兆,十四岁李兆去世,她顶着李兆的名头守孝三年,十七岁进京赶考、金榜题名,成了天启王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之后被点为驸马,尚了元凤公主,成为千百年来第一位女皇帝的皇夫。

又在十七岁那年客居杭州,画了几幅意境尚可的画,写了几本流传较广的话本子,如此十年,说起杭州“碧海居士”,也算小有薄名。

这样与众不同的一番经历、曲折离奇的种种际遇,如今再回京都,冯贞虽有恍如隔世之感,实际上,她的年纪也不过才二十七。

以天家的季为姓、以百年簪缨的英国公容家的容字为名的,如今金銮殿上的元凤皇帝,她虽是女儿身,却比多少男人更有明君之相,文则开女子科举、功在千秋万代,武则御驾亲征、捣毁匈奴王庭。

冯贞担着元凤皇帝的皇夫虚名,实则两人统共也只见过几面,但能生在这样的时代,亲眼目睹一代女皇缔造丰功伟绩,她由衷觉得三生有幸。

冯贞已离京数年,此番回京,也是因为她那尊贵的皇妻。

从承光二十四年离京,承光三十年亦为元凤元年,到如今元凤五年回京,恰好十年。

客居杭州这十年,她写了几篇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甚至仙人狐妖的情感纠葛,看客们颇给面子,这些话本子为她挣来了几分薄名和几两碎银。

元凤应悔别陵郎,碧海青天夜夜心。

“碧海居士”这名号的由来,是冯贞对她那皇妻的一句感慨。

她写了许多男女情爱百态,可实际上,她那成亲后就缠绵病榻的前夫,以及只见过几面的皇妻,就是她此生全部的感情经历。

若非要自我安慰,也只能说,她的对象有男有女,有富有贵,亦是寻常人难有的经历。

冯贞这番进京,乃是因为,她那皇妻出了点儿状况,京都的文武百官绞尽脑汁也不得破解之法,就想起她这千里之外的皇夫,毕竟她也曾是状元郎,或许有几分才学,就把她叫进京都,一起出出主意。

冯贞靠着船舷,打开京里大人们写的密函,事关皇帝宫闱秘辛,信函写得十分隐晦。

她反复看了几遍、琢磨了几回,才大致明白如今宫里是个什么状况。

说得通俗些,宫里闹鬼了。

事情起于元凤三年,元凤皇帝出征漠北、大胜回京后,似乎从漠北草原带了什么东西回来,皇帝就逐渐变得有些神神道道,开始还只是疑神疑鬼,近来简直是入了魇,甚至把元凤宫的窗户用层层黑布蒙了,点着蜡烛独自呆在元凤宫里,有时自言自语,有时发出骇人的笑声。

鉴于季安皇子不爱江山爱修仙的前车之鉴,文武百官们不由担心,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皇帝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解决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请修为深厚的僧人、道士上门做法,可元凤皇帝虽魔怔却不傻,她提前设了防,百官们请来的僧人、道士们连宫门也进不去。

冯贞把密函收好,闭目沉思。

元凤皇帝从漠北草原带回来的、让她失了心智的,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鬼,再好猜不过。

她感慨于元凤皇帝的碧海青天夜夜心,却没有想到,侯爷对皇帝情深至此。

虽然冠军侯生前英武盖世,但想来死后亦不过一介孤魂野鬼,从承光二十三年冠军侯惨死漠北到元凤三年皇帝御驾亲征,整整九年,侯爷就在漠北草原飘荡了九年。

一缕幽魂,要有多么深的执念和多么坚强的意志,才能坚持下来。

他怎么就知道,皇帝一定会去漠北找他呢。

冯贞写过许多自认为感人的话本子,此时却觉得,她笔下的那些故事,没有哪个能比得上皇帝和侯爷的这段旷世奇情。

虽然感人至深,但毕竟人鬼殊途,她此番进京,或许不得不做一回恶人,拆散这对苦命鸳鸯。

一路颠簸,从水路换到陆路,冯贞在九月到了京都。

毕竟顶着皇夫的名头,皇太子殿下亲自率人在南城门迎她。

冯贞走下马车,就看到十岁的季念陵穿着明亮的小黄袍,神气活现地骑在一匹黑色小马驹上,拿马鞭敲了敲他身边的一匹白色小马驹:“先生请上马,大人们都说您是文弱书生,我就特意给您备了匹小马驹”,又命人赶走了她进京乘的马车。

知道她是文弱书生,却偏要她骑马。

天启王朝有几个文人会骑马?

是金贵的太子殿下,也是十岁顽童,冯贞想到上回见他,还是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懒得与他计较,信步走到南城门的马车租赁处,租了一辆青布马车。

冯贞上马车前,回头看了太子一眼,笑着说:“多谢殿下给微臣备马,微臣不及殿下英武,并不会骑马,还请殿下勿怪”,说完施施然上了马车。

冯贞今日穿的男装,她被点状元那年,俊秀面容、潇洒举止曾折服过多少京都的高门主母,如今虽然长了些岁数,但依然明皙如玉,她这回头一笑,太子竟看得有些发愣,怔了许久才打马追上。

进了皇城,太子领她去元凤宫,顽劣少年难得诚恳地与她说话:“先生,大人们都说你极有办法,可我母皇和父侯好不容易才团聚,请你不要拆散他们,若你此回相助于我,日后你有事,我也一定鼎力相助”。

冯贞叹了口气,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太子:“殿下,人鬼殊途,微臣担心,他们如此相处,难免影响陛下圣体康健,再者,侯爷的英魂能在人间逗留多久?今生虽然有憾,但只要留存魂魄,他们仍有来生可期”。

太子就拉冯贞去东宫,洋洋得意地拿出一叠信函给她看:“先生所虑甚是,但我已经仔仔细细地问过舅舅,我舅舅的师傅是位修为极深的仙人,按舅舅所说,似我母皇和父侯这般,只要在起居方面注意些,并无大碍,我舅舅的师傅还送了母皇一样法器,如今母皇可以见到父侯、与父侯说话,舅舅还说,将来等我母皇殡天了,他就请他师傅来做法,让母皇与父侯作伴,一起再入轮回”。

太子的舅舅,修仙的季安皇子?

季安皇子的师傅是个仙人?

元凤皇帝可以见到冠军侯,他们还能说话?

神鬼之说超出了冯贞的见闻和知识储备,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在宫里暂住了下来。

这一住,却发现元凤皇帝姿容明媚、神清气爽,根本不是话本子里常写的,被鬼魂缠身后变得印堂发黑、神态萎靡。

出于关心皇帝,也出于探索未知,她日日都勤勉地去元凤宫晨昏定省,不过几天而已,元凤皇帝就不耐烦地赶她走:“你虽是个女人,但横竖担着我夫君的名头,侯爷不高兴见你,你以后少来,在京都转转,或者替我管教管教念陵”。

会吃醋的鬼魂?

冯贞默默地退出了元凤宫。

就依皇帝所言,在京都转转吧,还可以积累话本子素材。

这一转,却意外发现,确实很有必要好生管教皇太子。

自承光皇帝建国至今,天下太平已久,元凤皇帝近两年对朝政不及从前上心,除了军国大事,其余政事的定夺权都下放给了内阁。

内阁大学士们都是进士及第出身,熟读圣贤书,却未必做圣贤事,勋贵与文臣的矛盾、文臣间的党争、豪强地主与平民百姓争地,太平繁荣的表象之下,历朝历代都有的这些问题也逐渐萌生出来。

皇帝懒于过问朝政,太子就成了各方拉拢、利用的对象。

季念陵,年仅十岁的皇太子,被宦官、宫女捧着长大,喜骑射不爱读书,长成了个糊涂又顽劣的草包,偶尔被别有用心的勋贵、文臣当枪使了,竟也不知道。

所幸他年纪还小,还能试着挽救挽救。

横竖自己是他名义上的爹,又承了他先祖不杀的大恩,冯贞就坐在东宫,等太子回宫。

日暮时分,太子才提着乌木雕蛟轩辕弓回宫,额头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兴高采烈地和随从议论要怎么烹饪今日猎得的鹿。

太子见了她,有些意外,但还是边换衣服边邀请她一起吃鹿肉。

男女七岁不同席,太子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已年满十岁,当着她的面换衣服,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尴尬中,冯贞突然想到太子总是叫她“先生”,这傻太子莫非以为,她是个男人。

只是眼下,这桩事却并不要紧,冯贞定了定心神,严肃地向太子提出,要亲自给他上文化课。

太子嗤之以鼻:“先生,虽然您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太子太傅却是当代大儒,太傅的学问应该比先生更好吧?”

冯贞点了点头:“太子太傅的学问确实比微臣好”。

太子就笑着问她:“那你凭什么来教我?”

冯贞不卑不亢:“不是非要当代大儒才能成为好的教书先生,殿下有所不知,微臣的爹爹就是一名极优秀的教书先生,他最擅雕琢朽木,微臣从前跟在爹爹身边,自认为也学到了他老人家几分本领……”

太子打断了她:“你爹爹不是个商贾吗,怎么又成了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