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三告饶后,他和刁五立刻成了同一战线的“带路党”,薛海心里虽然还有些疑窦,但他观察了许久,也并没有看出巡防队长和医生、护士们有什么异样。
横竖那军人已经死了,就带他们去找找尸体,换来自己多活几天,这买卖,合算。
大丈夫能屈能伸,打定主意后,薛海立刻收起了此前满脸的算计,客气地对巡防队长说:“队长,让我跟着你们去找人吧,他们两个大老粗,这高原在他们眼里处处都是一个样,我就不同了,只有我能清清楚楚地带着你们去把你们的中队长找回来!”
薛海边说,边暗暗给贾三、刁五使眼色,那两人也忙不迭地附和道:“是啊,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去找人,求队长您发发善心,找到人后带我们兄弟几个都看看诊吧。”
巡防队长不屑地打量了贾三几个几眼,改变了主意:“你们几个诡计多端、出尔反尔,老子不相信你们了,除非找到中队长,不然你们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会信。”
“横竖你们的伤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这样吧,我们先送聂医生和小范去卫生院领药,然后你们几个带着我去找中队长,找到了,我就带你们回来看诊。”
巡防队长说完,问聂医生道:“怎么样,聂医生,他们几个过个一两天再看诊,撑得住吧?”
聂医生边想边念叨:“他们已经拖了三四天了,再晚一两天……”,他又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对巡防队长说道:“队长,最多一天,再晚,靠格尔木这边的医疗设备也救不回来了,得去西宁,甚至是海城、首都才有希望,可让他们来这格尔木卫生院一趟还是我们大家伙儿一起求来的,指导员哪会再放他们去治病。”
贾三立刻求巡防队长道:“队长,您就好人做到底,先带我们看诊吧,我贾三发誓,只要您替我看诊了,我一定尽心尽力带您去找你们中队长,绝不反悔,否则,否则……”,贾三想了想,费劲地举起了一只带着铁镣铐的手:“否则,我贾三断子绝孙!”
这誓着实毒,刁五看了看贾三,也跟着起誓:“队长,我也绝不反悔,否则,我家丫头就考不上大学。”
薛海却没有动静。
巡防队长盯着薛海冷笑道:“看来你们兄弟几个还没有都想明白,都别给我废话了,你们赶紧想想中队长在哪儿,一会儿聂医生和小范下车后,你们就抓紧带我去找人,要是一天找不到,哼……”
听了巡防队长的话,薛海阴狠的表情里竟露出了几分苦涩、无奈。
贾三和刁五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满都是无奈和自认倒霉。
这回,巡防队长可真是冤枉薛海了,不是薛海不愿意起誓,而是薛海就是个上无父、下无母、身边无女人的五保户。
薛海不起誓,巡防队长不满,可如果他起誓,说句什么,“否则,我不得好死”,巡防队长肯定又认为他没有诚意。
横竖是自己连累了两个兄弟,薛海安慰贾三和刁五道:“找个不会动的地方比找羊容易多了,你们放心,用不上一天,我们就会找到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格尔木部队卫生院,聂医生带着范楠下了车,巡防队长指挥着人给车子加满了油,又带上几箱水、饼干、罐头和几桶汽油,车子在薛海的指挥下,调头朝着可可腹地开去。
进入可可西里,景色越来越壮美,薛海边给司机指路,边贪婪地看着车窗的皑皑雪山与广阔草原。
自从他做上那黑暗的营生,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好好地看过这美景了。
可可西里,蒙语意思,是美丽的少女。
多年前,他身边也曾有一个如同这雪域高原般圣洁而美丽、如同那藏羚羊般轻盈而灵动的少女。
他梦中的,美丽的少女。
他不是只能拿自己起誓的五保户,他也有,珍贵得能用来起誓的人。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人,以他的本事,又何苦和贾三这些人混在一起,做这违法又染血的肮脏勾当。
扫射藏羚羊、剥羊皮、杀人、犯罪、被人咒骂,所有这些黑暗,他受着就好。
而她,只需要穿上这世上最柔软最金贵的沙图什,享受男人们惊艳的目光和女人们羡慕的目光就好。
这些年,他坚持在每一块羊皮运出去前都要亲手摸一下,这么多年了,其中总有那么几块,隔着雪域高原和浩瀚黄沙,做成沙图什披到了她身上吧……
……
车子朝着可可西里腹地驶入,景致越来越冷寂,要说这薛海确也有几分本事,在这指南针都常常无端失灵的鬼地方,竟然靠着一双眼睛就精准地把指挥着车子开到了一个地方。
车子停下时,天早已黑了,巡防队长和顾槿欢都下了车,守兵们也押着薛海几个下了车。
这地方在雪山脚下,只要钻进雪山的山洞里,几乎就没有被找到的可能,想来薛海几个当时往这边跑,也是存的逃进雪山的心思。
只不过,最后却变成季廷进了雪山,而薛海几个因为受了伤不敢再贸然进山,这才落网。
巡防队长心里一凉,骂道:“你们仨耍老子呢?早说人跑进雪山,老子就不跑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