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冯昭仪母女二人的哭声先皇后去了十几年,众人皆以为是病故今年的陈情可真是太有看头了。
说实话,要让殿里众人相信无权无势的冯昭仪杀害皇后,残害太子,谋杀上神,众人自然是难以置信,若换成飞扬跋扈的成贵妃还有几分可信度。不过众人心知肚明的是,冯昭仪能从一个宫女爬到如今的位置,心机与手段自然不容小觑,应该要比家世显赫、母族得力的皇后娘娘与成贵妃厉害不少。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有最毒妇人心这一句,众人理智上不去相信,但情感上已经开始认同了。
场间又有几个理智能控制住情绪的呢?
四周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过在事件漩涡中心的人们却很少能听得进去。冯昭仪也不哭了,伏在地上喃喃自语。钟离寒霁回过头去,扶着她的胳膊低声安慰着。
扶渊递了纸笺就坐了回去,他想,自己的心爱之人,再加上自己的继承人,再加上一个自己,怎么着也要比一个冯昭仪在天帝心中要重得多,一会儿再让周同尘呈上罪状,就算有人因为什么真的想保下冯昭仪,也是无力回天了。
果然,还不等周同尘将铁证呈上,天帝就喘匀了那口气,怒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陛下!我也是”看似软弱无力的冯昭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满身珠翠摇曳,“明明是不会出人命的啊”冯昭仪抢前几步,凄然跪下,含泪道:“陛下!当年当年她是自作孽不可活!难道陛下就不想知道先太子是怎么死的吗?!”
“荒唐!此事岂容你置喙?!”习洛书再次拍案而起,冯氏残害他的亲生妹妹,又在这里污蔑他妹妹的名声!一向谦和有礼的习洛书,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杀意了。
扶渊与钟离宴听了,亦是愕然。
“什、什么?!你说宽之”成贵妃本以为自己只是看客,此时提到了自己早夭的长子,亦是泫然欲泣。
“子泱,让她说。”天帝沉声道。
“陛下”习洛书不可置信的看了天帝一眼,有些惘然,却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好脾气地坐下了,听冯氏继续说下去。
天帝这么多年来,最介怀的,就是昭明皇后英年早逝以及先太子的早夭。他一生所爱唯昭明皇后一人,而皇后娘娘去的早,后宫里又尽是勾心斗角之徒,成贵妃惯爱胡搅蛮缠,玲妃又甚是高冷,只有冯昭仪是既温和又懂得照顾人的。而今却有人告诉他,自己的发妻,竟然死于这个十几年来日夜相陪的女人手里!
此情此景,甚是荒谬。
天帝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胸闷头痛,明明方才饮了不少酒,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今天这些宫围辛秘全部搬到台面上来,众看客自然是事不干己的兴奋,扶渊甚至都能感觉到背后的不怀好意,即使他们面色悲戚,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尔虞我诈,生离死别,博来的不过是这些人幸灾乐祸虚情假意的唏嘘感慨罢了。
“陛、陛下”冯昭仪明显被习洛书吓破了胆,讷讷不敢言。
“说!”天帝怒道。
“十、十五年前那时嫔妾刚怀上寒儿不久”冯氏哆哆嗦嗦的开了口。讲起了她原本想烂进肚子带进棺材里的往事。
彼时她还不是一宫主位,只是因为天帝醉酒宠幸,意外怀了孕,天帝便给她封了一个位分,她知道,天帝封她时只有悔不当初,眼里没有她曾经热切期盼的东西。
但那又怎么样呢?事已至此,她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皇后娘娘心善,为了让她安心,自作主张给她晋了位分,并许诺若能平安生产,便许她昭仪之位,另有一座宫殿供她居住。
其实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那日早上请了安之后,皇后单独留下她,不知有什么事情。
说实话,她于皇后,心中有愧,所以单独相处自然容易忐忑不安。因为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陛下为何会酒后乱性,四海八荒没有一个人会比她更清楚。
“妹妹不必总是这么拘谨的,太医说,心情压抑对孩子不好。”待众妃离去,皇后娘娘又屏退了众人。她眉目温柔,声音也轻:“我总觉得你在我面前很不自在,今天咱们两个不妨就把话说开,也防以后因为什么生了嫌隙,闹得六宫不合。”
昭明皇后甚至没有自称本宫,真如长姐一般与她说话。
可她自己做的龌龊事,又怎好向娘娘开口?
“嫔妾自觉对不起皇后娘娘,故而无颜相见。”她回答的中规中矩。
“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若说是谁错了,也是钟离乾那个罢了,不提他。”昭明皇后摇摇头,想把以前的烦恼事都甩开一样,“你不必介怀,既然已成既然,那便顺其自然。对了,妹妹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昭明皇后忽然宛然一笑。
状似无意的问题,却让她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来。
“嫔妾想要个女儿,乖乖的。”她强笑道。
“我也想要一个女儿呢。”昭明笑道,“阿宴实在太闹腾了。”
“二皇子活泼康健,嫔妾要恭喜娘娘呢。”她笑道,起身敛衽一礼,“那嫔妾就先祝娘娘儿女双全,福泽绵长。”
“哎咱这好好说话呢,你瞧瞧你。”昭明拉她起身,眼里略有责备,“不过就承你吉言啦,也祝妹妹心想事成。”
“其实”昭明眼里略有遗憾,“我倒觉得成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宽之和小渊,再加上肚子里还有一个,算起来有三个孩子呢。”
她一时摸不准皇后的意思,没有贸然接话。
“其实我很喜欢小渊那孩子呢,不哭不闹,聪明得紧。”昭明脸上仍是笑着,“可惜宽之粘人,他母妃和这个弟弟一个也不肯放,不然我很想把小渊抱过来陪陪阿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