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良久,习洛书才肯定了他。
扶渊在被他夸奖的时候,鲜少会有和钟离宴一样的喜上眉梢的表现,更多是乘胜追击,愈战愈勇。
“舅舅,您能帮我再进去一次吗?我这次一定小心,三思后行,再不做像今日这般的事了。”扶渊看着他,语气乖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习洛书道,“今日我便把如梦的方法交给你,你以后再想进去,便来阁楼上,你也比在映川殿时安心。”
扶渊点点头。
“除此之外,舅舅还要交代你一些事情。”习洛书又道。
扶渊立刻就警觉起来了,和庄镇晓一样,他也不喜欢“交代”这个词,因为听起来总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今日周同尘过来,难道没与你说么?”习洛书笑笑,唇角略有涩意。
“没、没”扶渊听他这么说,知道必然是朝中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有些慌乱,“他、他今日有事耽搁了,和您前后脚来的连远殿,便也没顾上说什么话。”
想了想,他便又问:“舅舅,是关于议和的事吗?”
习洛书看着他,柔和的眉眼能把他整个人刚好拢进去,不多亦不少。
“怎么说?”扶渊小心翼翼地问。
“魔族的意思,是要我出城议和,方肯退出风月关。”习洛书淡淡道。
“不可!万万不可!”话一出口,扶渊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抓住习洛书的袖子,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舅舅,你没有答应,对不对?”
习洛书没有回答,他急得摇他的袖子:“对不对呀?”
“小渊,对不起。”习洛书的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出来,摸了摸他的头,“九重天走到今日地步,我罪无可赦。”
“可、可是、可是九重天不能没有舅舅”扶渊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像儿时耍赖一般,抱住习洛书的腰,不让他走,“朝廷里难不成都同意吗?阿宴同意了吗?阿宴肯定不许!”
“小渊。”习洛书的手抵在他臂上,缓缓地推开他,“不可任性。”
“我没有任性。”扶渊松开他,“我没有。这分明是魔族的阴谋诡计,舅舅不在了,谁来主持九重天的大局?朝廷上若有同意的,那必然也是别千端一流,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上位罢了。”
“舅舅,他们都不是为着九重天好的。”
听了这一番话,习洛书心中竟有些欣慰扶渊这些日子来虽不过问朝堂上的事,可朝里人心沉浮却猜得分毫不差这叫他怎么不放心:“我之后,主持大局的,自然是你和阿宴。”
“我、我不行的,阿宴更不行,舅舅,您就这么放心我们么?”扶渊拼命摇头。
“此前是不大放心的,”习洛书的眼里,慈爱也有,欣慰也有,怜惜亦有就是没有不舍,“但看你今日所言所行,我便放心了。”
“那那阿宴呢?”扶渊仍不死心。
“阿宴自然有劳你。”习洛书半开玩笑地说,复而正形,道,“你们两个,一定要互相扶持,挺过了,便是挺过了。”
“我”他还欲开口,就被习洛书打断了:
“小渊,对于帝都,对于整个九重天舅舅没有什么可以托付的人了。从今日起,这幅河山就算真正地担在了你的肩上。舅舅惭愧,因为她满目疮痍,但也许我有幸,能看她重拾锦绣。”
“我明白了。”扶渊知道习洛书是去意已决,留不得了。如今之计,也只有让他能放心地出城。他抬起头来,郑重道:“舅舅,天下江山,无非舍命来归。”
“舅舅会回来的。”习洛书抬手揉揉他的脸,原本苍白的面颊因为这只带着暖意的手,红了眼角。
第二日没有朝会,周同尘却仍旧进了宫,出来便直奔连远殿。
扶渊方才梳洗过,连饭都没有吃。起得这样晚,必然是昨儿夜里没有睡好。
周同尘心里一沉,见面便问:“上神,昨日相爷是不是与您说些什么了?”
“你在朝中听过,何必问我。”扶渊道。
“”周同尘咬咬牙,才道,“我当时不信,以为不是真的,魔族信口开河,相爷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舅舅这是为了护着陛下与我们。”扶渊闷声道,“若只是一盘棋,舅舅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走。”
他们都是习洛书的棋盘上无法弃掉,甚至舍不得拿去冲锋陷阵的棋子。
“那相爷昨日”
“交代些事情罢了。”扶渊道,“太子怎么说?”
“早坐不住了,今晨还想随臣一道来连远殿呢,”周同尘亦是忧心,“被臣给劝住了。”
“我午后便去宫里请安。”扶渊低声道,“这之前,得把该办的事都给办了。”
“这便进宫?可您的身子”其实周同尘再清楚不过了,这几日二叔开的方子都是不顾扶渊肠胃的虎狼药,不然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没事,再不去,阿宴该急了。”扶渊道,“去年的帐我心里有数了,你把这些都搬回去罢。然后帮我打点一下刑部和督察院,我撒出去的那些饵,该收网了。”
周同尘严肃地点点头,正要辞去,却又似被什么黏住了脚步一般。
“怎么了?”扶渊回头。
“臣想问些不相干的事。”周同尘轻声道,“相爷这一去,夫人和郡主该怎么办?”
“自有映川殿与皇家庇护。”扶渊道。
“郡主近来可好?”周同尘又问。
“小鱼儿么”提起习妍,扶渊面上浮出些许无奈来,“这小没良心的,许久都没来看过我了。”
转而奇怪:“你问她作甚?”
周同尘慌了一瞬,旋即镇定:“下官此前受过郡主的恩惠,欠了个大人情,这才心里总想着,如何把这人情还上的。”
他这一瞬间的表情并没有逃过扶渊的眼睛,他皱起眉:“你最好不要打小鱼儿的主意。”
“上神这是什么话!”周同尘脸上微微发烫,“我对郡主,钦佩而已,绝无其他非分之想!”
“真的?”扶渊明显不信,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些许破绽来。
北风卷下枝头残雪,洒在少年人脸上,叫他褪了此时不该有的温度。
“真的。”周同尘直视他的双眼。
扶渊便不再纠缠,挥挥手,让他去了。
千里之外,江城。
商人是最会趋利避害,见风使舵的。早在连远殿以物换米时,秦家的新当家人就嗅到了其中深意,并有了相应的对策。
午后去铺子里验完了货,他便请来了兄长的挚友庄尚严来了府里。等到了帝都里,也有些事情是需要与他商量,等他点头的。
只因他与当今的天时院院长容貌酷似。
这时候的帝都,太子也好相国也好,上上下下都是顾不上天时院的,自然也不会多管院长生父是谁的这种闲事。
只是,连庄尚严本人都不太相信什么血缘之类他是个读书人,又是个眠花宿柳的风雅浪子,为人既优柔寡断,又贪舒适,图小利,别说与之共谋了,就是把他当刀使都嫌钝。
但他有个好办法,有十分的把握,让庄尚严上套。
作者题外话:明天是师兄和侯爷的生日耶,但是送给他的礼物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到是九泓涟老师的思旧赋,你们现在想买估计已经买不到了哈哈哈哈!对,就是:“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送你一个我喜欢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