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楼开张的那天,得意楼前的青石板路净水泼街,两层半的酒楼前,特地扎了一个花架做拱门,花架上点缀满了鲜花楼上下都挂着灯笼,预备是晚上营业用的。
巡逻的官兵比平时多了几倍,那架势不像是酒楼开业,更像是一次皇帝出游不过得意楼的伙计头都昂昂的,气得张世平在一楼大堂就开喷:“你们这是酒楼的伙计吗?见了客人都不殷勤,把头低下,露出笑脸,露出笑脸你,笑得自然点,别把客人吓跑了。”
简雍看不过去,摇摇头拉住张世平说:“皇上和孟佗那个老家伙果然没猜错,你这帮伙计都是狗眼看人低的,来人,让那十个姑娘进来,把这、这、这全部换掉,换下来的人去七柳丘酒肆做伙计。”
“别,别,简大爷,我们改,别玩真的。”几个伙计脸吓得煞白,得意楼再怎么说,也比七柳丘要繁华得多只是简雍的身份超然,伙计们不敢与简雍争辩,可怜巴巴地望向张世平:“三掌柜,说说话。”
张世平没有急着吱声,而是等简雍的手下把十个女孩子带进来,看完女孩子的气质动作,便晓得这些女孩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动作丝毫不比宫女差张世平没好气地指着原先最捣蛋的两个伙计说:“你俩去七柳丘,剩下的人都给我去货仓上下货去,要是还不行,明天就去七柳丘。”
张世平与简雍关系再好,也是两个不同部门的负责人,在下面人面前的形象还是要保持住的,只是该有的惩罚还是要的,否则这一个个蹦上了天,自己跟刘辩也无法交待。从刘辩和孟佗预先准备了这一手,张世平已经很清楚,两人虽然不常来,但是对酒楼的事情是洞若烛火,就是自己,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简雍哈哈一笑:“老张,女孩子就交给你了,孟佗另外安排了住所,晚上会有人来带他们去。”
张世平却听出了简雍话里的意思,这些女孩就是来做酒楼伙计的,晚上安排住宿,自然是怕出什么幺蛾子在北方胡姬当垆是司空见惯的事,现在也有很多贫寒人家的女孩子当垆卖酒,有时候就有少年或者富商前来勾搭,刘辩的身份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世平答应一声“晓得了”,简雍哈哈一笑就去巡查了简雍刚走出酒楼,就看见一队骑兵转过街角过来,都是并州的黑甲骑兵,大约三十骑,为首的一名将领金甲红袍。
看背后战旗上一个吕字,简雍便猜到来人是吕布,丁原手下第一大将,也是并州的从事,现在洛阳炙手可热的人物听说丁原出任执金吾以后,这个吕布曾在在北军校场,半日内连续击败北军十一员战将,被何进看重,派去坐镇北军大营。
这家伙在河内郡就不安稳,三天两头挑战四周的友军,王匡要不是刘备等人赶到,在河内郡恐怕都无法安身吕布一行直接来到酒楼前,巡逻的官兵并没有阻拦,执金吾的人马本身就管着京城的秩序,虽然和司隶校尉府的职责有所冲突,但是谁也不会没事找事,更何况来的是吕布。
但是酒楼前站着的简雍上前几步,拦在路前:“这位将军,得意楼今天不营业,有请柬才能进。”
两人其实在河内郡照过面,只不过简雍在王匡军中没有出场,简雍认得吕布,吕布却不认识简雍但吕布看简雍是个文士,不屑地笑笑说:“让开,我是大将军派来的,负责今天的安全工作。”
简雍也笑了起来:“酒楼开业请客,里面就不劳将军费心,你们在外面布防吧。”
吕布的脸立即拉了下来,这是不拿自己当一回事啊,眼前的文士想必是皇帝刘辩的心腹,真的是像很多人在自己面前说的那样,嚣张吕布正要发作,就听见一人高喊:“吕布。”
声音是那么熟悉,吕布回头一看,惊喜道:“蔡邕。”
四周看热闹的人很多,听到蔡邕的名字,都不由得顺着吕布的视线看过去,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快步走向酒楼,男子相貌堂堂,走得很稳健,丝毫没顾及身后的卢植等人。不少人认识蔡邕,纷纷在议论:
“咦,真的是蔡邕。”
“有年头没见到了,不是听说他流放了吗?”
“哪里,早就赦免了,一直不敢回洛阳,躲在外面。”
“为什么?”
“还不是有人想害他。”
吕布跳下马,在半路上迎住蔡邕:“什么时候回洛阳的?”
“昨天。”蔡邕握住吕布的手,情绪有些激动地说:“皇上亲自给我写了信,卢植派人接我回来的,能在洛阳见到你,真好。”
吕布笑笑说:“一别多年,我们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戏言,在洛阳见面了。”
两人松了手放声大笑,跟上来的卢植朝吕布点头问道:“吕将军负责今天的安全?”
“是啊。”吕布收起笑容说:“可是有些人不开眼,竟然不让我进酒楼,只可惜不是王越、史阿,让我提不起兴趣出手。”
卢植自然看见简雍了,笑了笑说:“那是简雍,算是我的学生,一介文人,就是性格执拗,吕将军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简雍的性格诙谐,也不是卢植的学生卢植这么说,是希望吕布就此罢手,免得简雍吃亏。果然,吕布对于卢植还是给面子地,有些勉强地说:“既然卢大人开了口,那就算了,只是我还是要进去检查一下。”
卢植笑道:“带着甲士?”
面对卢植,吕布可不敢乱说:“我带两名副将进去。”
卢植颔首:“我来和简雍说。”
卢植一说,简雍自然同意,吕布带着两名副将跟着简雍进去了卢植和蔡邕特地在后面迟了几步,卢植望着吕布等人的背影,思索着说:“这两个人可不像军中人物,身材虽然魁梧,但是腰板不够直,走路的时候脚步轻浮,不像并州军中的将领。”
“不会的。”蔡邕已经不是当年的愤青了,很清楚卢植在担心什么,劝慰道:“吕布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不会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蔡邕当年流放五原,多亏了吕布照应,最后能从五原太守王智的布局中逃脱,也是吕布帮的忙在蔡邕心中,吕布更像一个游侠卢植想了想,回头问骑在马上的一个将领:“高顺,那两个副将叫什么名字?”
高顺暗叫倒霉,自己和卢植只见过一次,就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跟随吕布进去的两个人其实是何进自家酒楼的厨子,就是想看看得意楼的后厨是什么样子。高顺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支吾着说:“早上从北军来的,我不认识。”
吕布发现,带来的两个厨子要想径直走进厨房很难,不仅是店里的伙计,还有一个江湖人正守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这个人年纪有点大,带着一个红宝石戒指,即便是在暗淡的走廊中,黄金和宝石都在闪着光。
吕布这时候才想起,刘辩邀请的两百名贵宾,非富即贵,怎么可能不小心又小心,兴许厨房门后面,还有高手环伺。吕布原以为这种挟私是一件很随便的事,但是现在,却让他头疼。
吕布出身草原,正因为这样,比其他人更在乎一个面子,眼下正在步入洛阳的权贵圈子,要是让人晓得带两个厨子来得意楼偷师,吕布都想象不出那些人嘲笑的嘴脸。吕布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而那个江湖人物用行动表示出了对吕布的重视,直接拦在了路中间。
这是吕布今天第二次被拦住,咬牙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是什么人?”
“在下杨瓒,你是吕布?”杨瓒皱眉,他确实没想到吕布会跑到这个地方来,等想起来,已经迟了吕布听说过这个人,是弘农杨氏的人,专门替杨家处理江湖上的事,想到对方身后的庞大势力吕布的态度稍有转变:“关中大侠?”
杨瓒当然听明白了吕布的言下之意,却装作毫不知情问:“吕将军,有何公务?”
站在走廊,其实已经能听到厨房的吆喝声和忙碌声,牛肉的香味更是一个劲地往人鼻子里钻吕布很纳闷:“有牛病死了?”
朝廷不允许杀牛,不管哪里出现的牛肉基本都是一个借口,那头牛病死了杨瓒笑了起来:“是高原的野牦牛,这次皇甫郦为得意楼从凉州运来十头,专门做食材用的。”
吕布和两个厨子都是一怔,这就是豪门的能量,连巴结皇上都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野牦牛比草原上的野牛更加精贵,一下子十头吕布惊叹地拍拍手说道:“这么好的牛肉,给我留一点,离开草原几个月,都没尝过牛肉的滋味了。”
“今天宾客太多,只能帮你留十来斤,要不然明天杀牛帮你多留一点。”杨瓒能做这个主,能打发吕布离开,也是物有所值吕布欣喜若狂的大声道:“太好了让人送到下面交给高顺,我们走。”
吕布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身后的两个厨子,他们可是何进的人,在何家人眼里,连刘辩这个皇帝都把大权让给何进,何家人在洛阳还不横着走,就算得意楼是刘辩的又如何,更不用说吕布这个小小的一州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