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横卧在远方雪峰的凛冽寒风,越过消融的冰河,风儿就变得轻柔起来,拂过麦穗,掀起金黄色的麦浪。
风儿蹦跳着来到草甸之上,最后像是呵护初生的婴儿一样温柔,带着无限的怜惜拥抱着轻微颤抖的顾清裳。
任由眼前的景色如何的如梦似幻,顾清裳只能感受到刺骨冰寒,宛若身处地狱。
随着身后那个声音的出现,究极本能压制下的恐惧又一次开始躁动。
因为精神世界的震动,本能已经无法完美控制住情绪。
“连究极本能都开始失效了!”
眼眶不由自主地睁大,一种极为难以形容的痛苦、酸涩、哀伤、等等一系列情绪冲上大脑,开始与理智对峙。
“很有趣的能力,你可以在一定程度内克制自身的恐惧,对吗?”
身后那个如春风一样文雅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还要更加轻柔,好似害怕再刺激到顾清裳紧绷的神经。
顾清裳猛地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幕怎么都想象不到的画面。
背景的天穹是彩色的,是拿蜡笔画出来的大块不规则色块构成,挂在涂鸦上的橘黄色太阳正在对着自己笑。
是真的在笑,白色的眉毛下面是两条弯曲的黑线,那是眯着的笑眼,再下方则是开怀大笑的嘴巴,以及白色的山羊胡子。
那是太阳公公。
这样的背景之下,是一片又一片线条可爱的卡通大楼,连接大楼的是一道道斑斓彩虹,看着像是马路。
仅是惊鸿一瞥的背景,差点就让自己的思维停转。
相比之下,目光凝聚下的中年男人显得是那么的平庸。
如果不是身体里无以计数的细胞正在颤抖着准备拼死一战,顾清裳恐怕很难将眼前这人当做恐惧的实体!
不需要任何提示,也不需要任何符合逻辑的证据,仅仅是看到这人的第一个瞬间,本能就已经将答案刻在了思维中最显眼的位置。
顾清裳很怀疑,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张脸。
因为,这代表着末日。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大约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过量发蜡固定着极具年代感的中分发型,带着银边眼镜,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垫肩西装,里面是微微发黄的白衬衣,还有系得一丝不苟的暗红色碎花领带。
他约莫有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偏瘦,不合身的宽大西裤垂落在油光锃亮的大头皮鞋上,幸好将裤脚挽起两圈,否则一定会踩脏。
顾清裳甚至注意到皮鞋虽然被保养的极好,可长时间使用后留下的褶皱是再多鞋油也无法抚平的。
这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也是一个很讲究体面的人,从这身打扮和这张明明很普通,却又十分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和声音一样,他脸上一直挂着沉静的平和微笑,透过眼镜能看到的是一双充满善意的纯真眼神。
如果不是在这里,如果不是本能自己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人,甚至会认为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淳朴的,生活在上个世纪的乡村教师?
而现在,自己只能感受到极为割裂的荒诞,以及更加躁动的不安。
或许是感受到了顾清裳此时的情绪,中年男人再次开口,“你可以试着感受一下自己真实的情绪,暂时放下偏见,试着接纳现在的你,体悟这一刻的你,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你所压制的情绪真的只是恐惧吗?”
男人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恶意,甚至感受不到什么多余的情绪,平静地建议,仅此而已。
可顾清裳却本能地加大了究极自律对各种情绪的压制。
男人感受到了,但并不失望,只是静静看着。
“你可以试着感受,一点点尝试,或许能找到一个让你获得平静的方法。”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建立信任,”他轻轻抿起嘴,笑得十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