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黑月夜中,只见半轮明月高挂天边,几颗星斗寥寥闪耀,说不出的寂寞萧索。大地之上,几只蝉鸣凄厉枯燥,偶闻犬吠却如嚎叫哭诉,说不出悲凉黯然。
一个黑影在这伤人月色中,来回走动。先往前挪几步,又往后跑几步,再往前挪几步,只是每次往前都要多挪一些。
方惜阳藏在草垛后面,远远的看着那黑影,也不知那黑影是人是鬼,为何这般来回走动,只是瞧见他慢慢朝着酒肆挪了过来,眼看着越来越近,自然害怕至极!
那黑影当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乃是燕不邪。
燕不邪这时拖着爹爹燕常右的尸身,使着劲儿往前拉,他舍不得爹爹被拖在地上,可他没有办法,燕常右的身子骨太大,他背不动!
往前拖了一阵,看见娘正躺在一边,好似慎慎的瞧着自己,他擦一把眼泪,又把爹爹燕常右的尸身往前拖了一截,这才放下燕常右,又回身来背娘亲木小婷。
他把娘亲木小婷背在身上,可即便娘亲身子瘦小,可他也才十岁,哪能背的起来?只好弯着腰,跪爬在地,连爬带走的往前拖,然后路过燕常右的尸身,燕常右又好似用一只眼慎慎的望着他。
他就这般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把爹娘往酒肆里拖,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拖,准确的说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早已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喉咙沙哑,直到他哭不动了,也哭不出眼泪了,就开始把爹娘往酒肆里拖,心中总隐隐觉着,回了酒肆,或许他们就活了,就会像往日里一般追着自己打骂。
可是生命如是,不能复还。这些妄想,不过是换来第二次的绝望罢了!
燕不邪终于将爹娘拉回了酒肆,可是爹娘依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燕不邪跪在爹娘身边,嘶哑着嗓子,低声唤着爹娘,一遍又一遍,却如石子丢在了无底洞,没有半点回应,接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方惜阳藏在草垛里,听着燕不邪的声音,直好像来自地底一般低沉、嘶哑,更加觉得害怕,忍不住浑身发抖。可她本来藏在麦草垛中,这一抖,便带着身上的麦草一并抖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燕不邪听见了声响,转头去瞧,却瞧见麦草垛窸窣不停。接着,燕不邪起身去瞧,到了近前,才看见原来是一个小姑娘。她双手捂着脸,强忍着不敢出声,兀自在麦草垛里瑟瑟发抖。
燕不邪问她:“你是谁”?
那姑娘听见燕不邪说话,声音就在自己跟前,吓的哆嗦一下,哭道:“鬼大哥,你不要抓我”!
若在平时,燕不邪非要逗着她玩一番,可是此时,燕不邪自然没有那个心情,冷冷说道:“你到底是谁”?
那小姑娘从指头缝里,偷瞧了一眼燕不邪,见他是刚刚酒肆老板的儿子,哪里是是什么鬼怪,这才把手拿下来,噘着嘴气呼呼的骂道:“你个混人,你干嘛扮鬼吓我”!
燕不邪这时看清了女孩的面容,认出她是今日来酒肆的那人,也就是方孝孺带来的小姑娘,心中立时想到,若不是这二人来酒肆之内,带来这许多官兵,爹娘便还活的好好的,那会有这许多事端!
想到这里,俯身一把抓住方惜阳的手,双眼中既怒且恨,厉声喝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来了这里,我爹娘怎么会死”?!
方惜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一双秀眼登时泪如泉涌,紧接着颤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偏偏要来我家!”燕不邪恨的咬牙切齿,面目更加凶神恶煞,好像立时要吃了这个小姑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