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十万吗?
我又不是拿不出来,只要这笔钱花了,能让我师父多活几天,那就值得。
但是我没想到,我离开医院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回家找苏伊人商量,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我师父不见了。
我连忙绕回去,找到主治医生:“人找到了吗?”
“没找到,他应该是早就做好这方面准备了……”说着,医生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他放在床头的,应该是要交给你的。”
我接过那个信封,精神恍惚来到楼下,坐在小花园边。
满怀复杂地撕开信封,摊开里面的信纸——
“一方我徒,见字如面……”
“为师今年四十五岁,来到这座城市已经二十年。”
“醉心厨艺,痴于花楼之女,浪浪荡荡几十年……最大收获就是,在生命即将结束前,收了你这个好徒弟。”
“原本我是想,把你培养起来,然后接替我这个位置……可我发现,你小子是匹狼崽子啊!”
“我也知道,你的人生不止于此。”
“你有野心,有魄力,敢打敢拼……这是狮子的品质,但也是野兽的阶层。”
“做事要像野兽,但做人不行。”
“在这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的世界,你不仅要具备野兽般的狠戾,还要具备人的睿智。”
“做人做事,好比做菜,讲究的是一个火候……火候不到,味道就挥发不出来。火候过了,事情就黄了。”
“师父知道,你对人性颇有研究,但这世间最为复杂的就是人性,谁敢扬言能掌控人性?”
“今后做事,定要三思而行……尤其你走的这条路,更要与人为善。一旦与人交恶,别人一通电话,就能将你所有努力毁于一旦……”
“最后的最后,愿你前程似锦,登临顶峰。”
“勿念,张一鸣。”
薄薄的一张纸,却承载一份厚厚的爱。
泪水早已模糊我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走进张一鸣的心里,让他在生命结束前,依旧对我这般牵肠挂肚,留下这字字谨言。
正如我不知道从几时起,张一鸣在我生命中,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以至于他走了,我的心也跟着变得空荡荡的。
我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
可我也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谁对我坏,谁对我好,我心如明镜。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表达,就已经失去机会。
如果知道刚才那一面,是最后一面,我肯定不会离开。
“师父,愿您能在最后,面含微笑的离开这世间。”我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泪水淌入嘴里,又咸又苦,正如我此刻的心情。
人这一生,充满了不确定性。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我们最终都会在别人哭声中离去。
可是,我师父却连这一点都享受不到。
他前半生活得恣意妄为,后半生注定是孤苦无依。
死后也只能葬在荒野,或许唯一会为他哭泣的只有那山涧的风。
折叠好信纸,我郑重的放进口袋,然后抹掉脸上的泪水,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苏伊人问及这事,我把信纸递给她看,又把情况跟她讲了一遍。
这个理智的女人,看完听完后,也是染红了眼眶。
“他享受了别人未曾享受的,也承受了别人未曾承受的。”
人呐,选什么样的路,就该承受最后的结果。
我们总觉得,这人生可以恣意妄为,毫无度量的挥霍。
然而,今日的种种,来日都将独自品尝苦果。
那些告诉我们,人生应该及时行乐的人,全是一群说话不负责任的混蛋。
我们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任,而不是毫无尺度的挥霍生命。
想想我师父,如果他年轻时不那么风流……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何至于死后天当棺材盖,地作棺材板,葬在荒郊野外,连个人给他收尸都没有。
他后悔吗?肯定后悔。
可又能怎样?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要想不留遗憾,就要认真对待每一件事。
……
中午。
随便做了点吃的,填饱肚子后,苏伊人躺在客厅的沙发午休。
空调的凉风,吹得人昏昏沉沉,我不敢在客厅坐着,走进燥热的厨房,研究我师父留下的菜谱。
这是之前我出师那晚,他送给我的礼物,还有一套跟随他几十年的刀具。
之前,我一直用它们做菜,可今天被我收了起来。
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怕把它们用坏了。
外出重新买了一套刀具,我回到别墅开锋。
忙了一个下午,等苏伊人睡醒,我这套刀具也开完了。
今晚没人订餐。
吃完晚饭,将两家补货的酒店,交给大虎负责,我开电动车载着苏伊人去逛街。
夜晚的东街口,灯火阑珊,人影幢幢。
这是一条比晋安河夜市,还要更热闹的街道。
算是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之一。
看到路边的乞丐,苏伊人会停下脚步,打开她那个随身挎包,拿出一两块钱丢进乞丐面前的碗里。
我问她,这样做的意义。
“咱们做这行杀孽太重,我拿点钱为咱俩积德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