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效果来看,团长胡斯也确实算是,一等一的公关高手。能够这么短时间内,连续精准地,刺激到小萨克森伯爵高傲自负,这个高冷的公子哥儿,把关系打得火热,这简直就是冷灶聊成热坑的节奏。
在一旁的副官布特维尔看这架势,又想起刚才二十分钟前,小萨克森伯爵叫自己想办法,处理城墙广场地面,维护工程费用的行政支出。
此刻的他,不得不以他那书记官的身躯,阻挡在两位敢于硬核格斗的骑士之间。连跟在旁边的守备军和炮兵们见状,也不敢在指挥所里起哄了,各自劝架拉回了自己的长官……
此刻,南尖塔炉房上的炼金术师早已把装有钾元素的瓶子,丢进去火炉里,不知火已经浑身撒发出,淡淡的紫光。
眼看笔直雄伟的圣安东尼城门要塞,两座塔楼高耸入云,固若金汤的架势摆在那里,一切东西在牠面前,都将显得十分渺小。无论是一人注视着一城,或是一城注视着一人,这个红衣老贵族,其实都注定无法威胁到其一砖一石。
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小萨克森站在城墙前的掩体后面,冷冷地注视着下方黑车厢。
取名寓意为神圣有价值的圣安东尼门要塞,在铁链与齿轮转动中,咔咔咔地缓缓地向外打开了。黑暗的隧道中,迎来了一线神圣的曙光,伴随着一股极速的气流,如同浴盆里拔起了塞子般,猛烈地把桥头对面的老贵族扯向城墙。
卡在两座山谷间的双门城墙要塞,彻底把谷底的山风拦腰截断。如今突然开了一道口,突围而入的强大风压,所形成的开门杀气流,足矣瞬间吹灭,城门前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而打开城门这件事,作为镇守边境的要塞并非轻松地随意办到。尤其是这座容纳六千多人,横跨5公里长,纵深3公里宽,27层高的防御要塞。
光城门都使用,接近10米高的乌黑玄武岩铸造而成。得要耗费多少燃料物资与地热能源,利用蒸汽传感动力和绞盘滑轮,才可以撬开一条缝,供副官布特维尔和宪法兵通过。
军事修士会的见习修士卡萨瓦诺·奥格登,领着他的老师,随军牧师约翰·米歇尔上校急匆匆的从北塔跑了下来。老师手中貌似还捏着两幅画卷,开门气流引导了一股山风刮过,谜了随军牧师的眼睛,手中的画卷有一张竟从他指缝中给吹走了。
头顶皓日之下,身处怪风之中,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师徒他俩眼前闪过。
团长胡斯一个飞跃,时间计算得刚刚好,一把攥住那张可能即将飞向城下飘落的一张手绘图纸,平安站在掩体墙上方,而下方则是接近80米的高空了。
拿回两张画卷的随军牧师,慌忙跑往城门口上方,看到了小萨克森伯爵的身影,这个两百斤的秃顶胖子,人没到声先到地喊着:“我大概知道那个车厢!我找到了差不多……相类似……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众人平常见惯了阴沉不语的牧师,很少有机会看到一个奔跑中,乍惊乍喜得像个孩子样的牧师。使得众人的好奇,不亚于随军牧师找到的新发现。
小萨克森伯爵接过那两张纸,一张明显是刚才金发披肩修士,自己手绘的画卷;而另一张则是类似杂志撕下来的,一副手绘版画印刷品。
画面确实几分像,而且版画还很贴心地有前后角度。类似骑士盔甲材质做的金属车厢,和普通马车车厢差不多,上面用拉丁文写着“Oboroguruma”什么车的意思?
他们两师徒因为有重大发现,估计气都不呼,堪比穿着一身200斤铠甲的重量,一口气就跑到这,气喘得只出不进。
“今天你们都怎么回事了?个个都像玩似的。”团长胡斯见状想缓解一下气氛,不要只听两个明显没有肺活量的马拉松选手一样。“牧师大人刚才不在,没看到你的学生给皇帝发了警告旗语,管城下那位老先生叫刺客。”
“真是太幽默了,像穿这一身打扮的贵族,我以前多希望天天都在野外碰到。”说着回头偷看一下小萨克森伯爵的表情,“每一个都好心伺候着送回家,铁定能卖个好价……”
“团长阁下说的……该不会是……绑架赎金吧?”见习修士卡萨瓦诺·奥格登皱褶眉头,略显痛苦的表情问道,看来休息得差不多了,能开玩笑了。
“保护领主,这是我们骑士应该的责任。”说完假装行了个颔首礼,对着见习修士眨了个单眼。
“对的,你们是对的……这个车,威胁有……有刺客!”
片刻过后,那股开门杀的急速气流,也成了暖暖和风。桥头上的原本铺设好的红地毯,也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刺客?!这又是什么急转直下的剧情。
毫不知情的副官布特维尔和宪法兵这边,已经成孔雀开屏式的八字散开,占据了护城桥另一头的有利位置。只需等烟尘散去一切明朗,撕开法务官盖章的蜡封,简短声明解押期间,对方依旧保有权利,便可以实施逮捕。
而桥的另一头在尘雾中,现出了一个黑影。正缓慢的走出来,越来越清晰可见。正是刚才那位垂垂老矣的贵族先生,宪法兵们认得他身上那一套红色的鸠斯特科尔长袍。
“端上冰凉的闭门羹作为前菜,这还是本候所认识的,欧洲文化中心吗?”这位老贵族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精神爽利,与其外表极其格格不入。
只见一根散发着圣洁银光的权杖,率先从沙砾尘雾中率先出来。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老贵族的脚下突然多了一个人?!
城墙上的小萨克森伯爵他们,可能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站在桥头上的副官布特维尔和宪法兵们,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一个感觉上似人非人的,管家装束人形木偶,趴下地上,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假如做工再接近人体的话,可能会显得略为精致;又假如不那么逼真,像个玩偶的话,可能反而会略显趣怪。不管怎么说,都使之有股莫名的恐惧感,由背后往头上传。
姑且先叫做“木偶管家”吧,否则以下的场景,副官布特维尔很难表述下去。
只见那木偶管家,就像城堡走廊擦地板的样子,趴在红衣老贵族跟前,把吹乱的红地毯给整理平直。为什么祂这时候,还需要整理地毯呢?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不懂得贵族礼仪了吗?面对一位真正的法兰西的大公,是用枪指着的吗?!”这老贵族看到有人来迎接“伺候自己”,便耍起了老爷脾气,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往桥这头走过来。
好端端地,老贵族好像受到惊吓似的,瞪直了大眼睛,如同神经反射触碰到电,突然挺直了一下身板。这一动作,吓到副官他们,以为他要心脏病发作了,众人往后挪了一步。
此刻瞬间,老贵族身后不知何时,闪多了一只木偶管家出来!刚好接住老贵族抖肩掉下来的御寒披肩。为何大热天的他,还穿披御寒披肩呢?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也罢,也罢,本候一生,伴随太多的责任,太多的误解,而那世人的误解就好比本候身上华丽的服饰,使之生色不少。”大家其实并不懂这老贵族自怜自顾什么,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还会使出什么古怪。
突然他左手一伸出去,左手边就立马跳出来第三只木偶管家!大家又惊了一跳!怎么还有那么多个?!
老贵族伸出左手拿回一杯香槟杯?原来第三只木偶管家是捧着托盘的!刚才只顾老贵族的手在干嘛,完全无法注意所有木偶的细节,但只要看多一眼那木偶管家,都顿时觉得心里发毛,所以大家选择盯紧活人,不想注意死物那么多细节。
“生命中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叫做责任;生命中想做,而不能做的叫做命运,懂吗?孩子们。”老贵族一边走着,教导副官布特维他们命运与责任的时候,一边用香槟用来漱口。
当香槟在嘴巴里,彻底与舌头均匀搅拌过后,老贵族自然而然地,便往地上随口一吐。随着众人的目光移动,大家都明白那“漱口水”的命运注定喷洒在地的时候。
改变“命运”的可怕事情发生了!
正是第一只,趴在地上整理地毯的木偶管家,以一个不是人类能做到动作,把祂那个头180度旋转上去,牠的责任竟然就是,张嘴完美接住了命运注定是要喷撒在地的“漱口水”?!!
这一幕实在突破了人类的心理防线,一名可能较为胆小的宪法兵,直接瘫坐地上,一动也不动地瘫坐着。
“现在的年轻人,那么不顾同袍之间手足之情了吗?向有需要的人,施以援手,是贵族的基本礼仪,这你们都还需要本候,手把手教你们吗?!”
言罢,老贵族有点看不惯,生气地把左手的香槟杯子重重地,扔回给左边那只捧着托盘的木偶管家。外表看似木头木脑笨拙的样子,没想到牠身手却很不错,一个侧身双手捧着托盘顺势一兜,便把那只砸出去的香槟酒杯,完好无损地接了回来,剩酒都没撒出一滴。
走了没两步,只见老贵族不知为何忽然把原本右手撑着走路的权杖,凌空一抛,掉落自己的左手手里,继续杵着走路。好家伙!这老人灵活到,原来根本不需要杵着拐杖,都可以双脚自由走路的。
既然走得动,那为何还要拿着这把权杖呢?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就在这时,老贵族用右手打了个响指,让副官布特维尔他们惊了一下,又再往后推了一步。唯独剩下刚才撞摔到在地的,胆小宪法兵还瘫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们还要等多久,才愿意对自己的同胞施以援手?难道是要本候亲自扶你起来吗?”打完响指过后,老贵族以一种很大的甩腕动作,一直指向着那位跌倒在地,而无人理睬的失态士兵不放。原来他一直示意,让副官布特维尔扶这位“受宠若惊”的宪法兵起来。
大家很无奈,按照老贵族的意思照做了之后,他稍微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走着走着,突然伸出了他的右手,正当大家把目光投向那手的时候,右边刚才接住披肩的那只木偶管家,很迅速地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根很长烟杆滤嘴香烟给递上了。
此刻的他,终于停下那蹒跚步履的步伐,贪婪地瞪大那双,快要掉出眼眶的眼珠,一副临终告别的表情,深深地吸气,就像潜水前吸入的那口气一样,正打算一口把整根烟抽完。
奇怪的是,老贵族正在专注抽烟,而定在原地不动的时候;他身边那三只管家木偶也随即停止了工作。地面清理地毯的那只不动了,左边捧着香槟托盘的那只也不动了,连右边这只给他递香烟的,也冻结当前递烟的姿势当中。每只就像突然失去动力一般,大白天的一动不动地,定格在桥上,十分瘆人。
定睛细看,好家伙!这老贵族的肺活量,当真是一口气功夫,把烟抽成了大半截烟灰,吹散掉落到红色地毯。
而当他开始走路杵着权杖,开始眨眼睛,嘴鼻往外出挤一股浓烟的时候,趴在地面铺地毯的那只,捧着香槟托盘那只,和接回手上长烟杆那只,所有的木偶管家,又好像重新上发条一般,生硬的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