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祭夏(1 / 1)谁的掌心比笑更暖首页

当岁月流逝,所有的东西都消失殆尽的时候,唯有空中飘荡的气味还恋恋不散,让往事历历在目。  ——普鲁斯特    2006年的5月,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闷热,舒城一中高三七班天花板上的风扇“嘎吱嘎吱”响着,恼的底下一众奋笔疾书的高三学生党烦闷,但在堆积如山的试卷习题后面,谁也舍不得浪费一丁点时间去抱怨。    小题狂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王后雄试题解析,语文古诗词......一大堆的重点考点等着他们去写,真恨不得一下子全部都记到脑子里。    “哎。”司梦楠的声音并没有盖住他人朗朗背书声,她倒也不在意,话本来就只是说给自己同桌听的。    见同桌没反应,司梦楠又用胳膊肘戳了戳,依旧没回应。    她有点恼了,扭头看着并不理会自己的同桌,说:“邹媛,我在叫你呢,你听见了没?”    “没有。”    ”......”    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因为邹媛坐姿笔直端正为司梦楠挡住不少紫外线,当她扭头看邹媛时,光线还是格外刺眼。    司梦楠眯着眼啥也看不清,就瞧见邹媛坚毅的轮廓。    对,坚毅!    这是所有人对邹媛的评价,倒不是觉得邹媛长相性格偏男性化,只是单纯的从第一眼辨别出邹媛骨子里的硬气,方方正正的清冷硬朗。    司梦楠从面前凌乱的书籍里随手挑出本最大的,起身越过邹媛放在窗户上搁着想为同桌阻挡点紫外线,虽然未见的多有效,至少图个心安。    “多白净的一张脸啊。”司梦楠见邹媛脸红的跟熟虾般心疼的直嚷嚷,“晒黑晒伤了多浪费。”    邹媛才不吃这套,盯着试卷目不斜视,“有事?”    “恩,有事。”    “说。”邹媛最烦墨迹的人,也不知高中三年怎么就忍下了司梦楠这出名的麻烦精。    司梦楠也着实不知怎么开头,话憋在肚子里老半天才道:“听说你最后一次模拟考又是全年级第一?”    邹媛手里的签字笔顿了一下,终于舍得转头看自己同桌,眼神就跟看智障似的嫌弃。    “你TM在逗我?”楼下光荣榜贴了老长一段时间了,这还用的着听说?    司梦楠连忙摆手说:“我不是逗你......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周末有空参加我生日聚会吗?”    邹媛眉头皱的比方才更深,智障恐都不能形容司梦楠,这起承转合未免也太唐突了吧。    “我想你既然都已经全年级第一了,周末少补习一天,应该也不会耽误多少吧。”    的确,高考成绩对学习名列前茅的邹媛而言几乎已经定了形,少上或者多上一次补习班真的没差。    可是......邹媛嘴抿成一条线。    半天,邹媛问:“什么时候?”    司梦楠以为邹媛答应了,高兴地直跺脚:“这周末早上十点,在南巷那边新开的火锅店集合,吃完火锅我们再商量是去唱歌还是逛街。”    “恩。”邹媛听后应了一声,又转头做起试卷,“到时候再说吧。”    “什么叫到时候再说吧,这都最后一次了。”司梦楠死气白咧地凑到邹媛面前说,“去满去满。”    “我过生日你从来都没陪过我!”  “……那不是因为我们不熟吗?”    “邹媛,我死给你看,你信不?”    “我......尽量去。”    邹媛实在拗不过司梦楠,要是不答应恐怕疯起来能恼邹媛一整天。    司梦楠一听,当真就不在计较乖乖在旁边看书,因为她清楚凡事当邹媛说“我尽量”,那就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司梦楠兀自以为,恐天下唯有她最了解邹媛,若非如此,眼瞅着这三年同桌白当了。    周五放学铃响起才打破班上所有的紧张感,高三七班同学个个二话不说再把书搬进自己课桌抽屉里后,背起书包往教室门口冲。    司梦楠几乎每次都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邹媛:“别忘了周日上午十点哦。”    邹媛才懒得看她,没吱声,默默地收拾书包,动作不急不缓就跟她人一样,把捏事物永远都是刚刚好。    她见教室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出的教室门,面无表情的走着,脚下步子迈的不大,很多原本在她身后的学生很快就走到她的前面。    邹媛一直不在意这些,她本来同其他人的方向就不一样。她很快走到高一教师办公室,里面仅有两个老师在埋头苦干批作业。    老远就能听见天花板吊扇“嘎吱嘎吱”作响。    最靠门的老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邹媛,朝着里面大喊:“老邹,你闺女来接你下班了。”    靠窗的男人抬起头目光像邹媛迎去,看清人后才笑着说:“你再等我会,改完这十几份试卷就好了。”脸上褶子堆满一层又一层,声音到是挺和蔼。    没等邹媛回答,邹海晨又把头埋进试卷里,鼻梁上几百度的老花眼镜显得“摇摇欲坠。”,像极了天花板的吊扇。    邹媛寻了处离门口最近的空办公桌坐下,打开书包准备掏出试卷习题,谁料还没拿出来就被方才好心提醒她爸爸的女老师阻止。    邹媛隐约记得她好像叫周芳,高一年级语文教师组组长,同她父亲岁数差不了多少。    周老师笑嘻嘻的对邹媛说:“模拟考次次第一,可真了不起!”    类似于这样的夸奖,邹媛习以为常,出于礼貌的回答着:“谢谢。”    “凭你这成绩重点大学一准的事,你有想过报考哪个专业?”    邹媛耐住性子说:“暂时还没考虑这么多,等成绩出来再想大学的事情吧。”    老师之于学生总是不依不饶问抱负问理想,但此次周芳听了邹媛的回答明显一愣。    “唉?老邹,我怎么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你闺女打算报考舒城大学数学系?”    邹媛刚拿出的试卷悄无声息地重新落回书包里。    邹海晨抬头恍然大悟的说:“可能是我上次听错了,最近为期末考试废了不少心思,都出现幻听了。”他的笑容如他的穿着打扮,憨厚可掬。    “我就说你女儿这成绩哪能埋汰在咱这做小城市。”周芳语气颇有埋怨的意思,她又向邹媛问道:“有没有考虑过清华北大?”    低头不语的邹媛半张脸埋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有的只是清寡的眼神。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邹海晨一眼,不过能在脑海里想象到那副厚重老花镜片下的双眼。    许久,邹媛道:“我考虑报考南方的大学。”    声音清冷,却让在场其余两人听得清晰。    邹海晨依旧憨憨可掬,笑容堆积在脸上,说:“小媛,你刚才说什么?”    闷热之感在邹海晨话语穿耳时便没了,徒留微微寒意,邹媛是畏寒之人,所以很是讨厌这种感觉。    邹媛抬起头迎上邹海晨的目光,眼神坚定。    “我说,我准备报考南方的大学。”    坚毅语气如她本人一般,方方正正的清冷坚毅。    话音刚落,邹海晨眼眸里稍纵即逝的狠劲,被邹媛捕捉到了。    ___________________    五月周末的清晨看起来并不明朗,至少在邹媛的记忆中,司梦楠过生日那天天气阴蒙蒙的,并不给力。    司梦楠所说的南巷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小巷,建筑都属民国时期建设,所以在周围一众现代化建设的反衬下显得尤为珍贵,倒不是说多古色古香,就是你一进去总能感染一点年代感,爱幻想的姑娘甚至把这当情侣约会圣地,拉着男朋友就往南巷挤,最后弄得周末南巷人看人,人挤人的。    等邹媛好不容易穿过N多情侣之后,终于走进了司梦楠所说的火锅店,生意火热。在邹媛看来,吃火锅和吃麻辣烫真的没太大差别,也就是一个人跟一群人的区别。    邹媛走进去门,穿着火红色旗袍的服务员很恭敬的询问她几位,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眼尖的司梦楠看见,伸长了手向邹媛打招呼,嘴里叫着:“这里这里!邹媛!”    服务员领着邹媛来到司梦楠的桌位旁,司梦楠把自己左侧位置特意留给了她,等到邹媛一落座才发现来的人并不少,大大小小十来个,邹媛能叫的出名字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其实这并不奇怪,邹媛本身就不爱与人打交道,若不是与司梦楠同桌三年,估计连司梦楠名字都记不住;而司梦楠呢又是全班最漂亮的女孩子,家境好,惹得班上女生都不是很喜欢她自然也就没啥朋友,所以今天饭桌上的男女都是司梦楠初中小学同学。    其他人已经把菜品佳肴都点好了,满满一桌,有牛羊肉卷,鹅肠,生菜青菜等,大大小小加上来有三十多盘的样子,有荤有素点的还算可以。    司梦楠将点过的菜单拿到邹媛面前,问道:“你还想吃些什么不?”    邹媛没接过菜单说:“就这样挺好。”    司梦楠没再说些什么,忙着招呼其他人去了。桌上一众人穿着打扮皆是跟着时代潮流走,也许是应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在邹媛看来,司梦楠的几个小伙伴同司梦楠本人一样“愚昧无知”。    唯有邹媛显得格格不入,长袖衬衫,黑长裤,万年不变的齐耳短发,也真难为司梦楠经常说她土,这次一桌比较下来,确实略显土气。    饭桌上的人似乎都相熟,男男女女各自热聊着,邹媛不爱说话也不知道该和谁说话,就一直低着头默默吃起菜来。对她而言选择吃火锅还真的不小得挑战,她吃不惯辣,所以没一会满头大汗。    “小媛,你多吃点,鹅肠老好吃了!”    司梦楠一个劲的往邹媛碗里夹菜,害的邹媛嘴就没停下来过。好不容易等邹媛抬起头,颈脖都发酸,她自己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反正一扫桌子,菜品吃的都差不多了。    “喂”坐在邹媛旁边的男人忽的叫了邹媛,样子欠嗖嗖的,“你们女孩都喜欢老男人嘛?”    邹媛被问的稀里糊涂,一时未反应过来,睿智的眼神头次出现疑惑。    司梦楠看出邹媛不在状态,说:“小媛你别理他……袁伟豪,你跟她熟吗你就瞎搭话。”    坐在邹媛身侧的男子一听不乐意了, “卧槽,我倒是想跟你们说话,你也不看看你们眼睛往哪里瞟,一个个眼珠子都要凸出去了。”    “你怎么说话的。”    “什么我怎么说话的,七八个女孩没见过男人怎么着的,没见过回家多看看自己爸爸去,死盯着另一桌糙汉子算个什么事,恋父情结?”    司梦楠明显被恶心到了,“呸,你还恋母呢,自己没有男人味,没有魅力还不兴我们看帅大叔吗?”    几句话下来,邹媛算是理清楚状况了,再抬眼看看桌上其他女生,确实眼睛不时盯着邻桌。这么一想,似乎从邹媛落座之前她们也是如此。    邹媛好奇,顺着她们的目光堂堂正正的看过去。邻桌全是男人,劝酒叫嚣的声音吵闹的不得了,她隔着腾腾火锅雾气看的并不真切。    从肤质,服装和轮廓上分辨来看,他们年龄跨越不小,不全是叔叔辈的人物。    袁伟豪心不死,酸酸地问邹媛:“你说我和那个男人比起来谁帅?”    一桌子全是男人,邹媛觉得都那么回事,“哪个?”    “就是那个坐最里面的小平头。”    “他们……好像都是平头。”    袁伟豪指着那桌的某人,“深灰色T恤的。”    或许是袁伟豪动作太大,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人投来的目光。越过重重烟雾,人影,一抬眼正好和邹媛四目相对,撞上了。    猛地,邹媛打了个哆嗦,收回眼神。    司梦楠知晓邹媛无心此事,但还是忍不住凑近对方耳边说:“你看我们眼光不差吧,那桌有不少帅哥呢!”    邹媛觉得脸颊火辣辣地,她声音很小,小到被喧闹所淹没。    “确实长得不错。”    隔着雾气,那男人的目光都未见分毫,深沉而又孤僻。有些人,看过他的眼神便让人无需深究他的五官。    那目光,让人心生恍惚,像极一首诗,余味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