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越说越起兴,怒道:“若是将宫内下人的积蓄全搬回大将军府还不满足,不如请他带兵进来,将这承德殿内的皇帝御座也搬回去算了。”
“太后万不敢再说下去,奴婢们的性命和脸面事小,太后和天子为大,请太后再忍耐几年,待到天子亲政再...”
“再怎样?再诛灭国贼是吗?”何太后将张让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这些人来此显然不是为了抨击何进,见何苗一直不搭话,又是张让主动开口:“车骑与太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早外朝诸官已经在讨论车骑的谥号了,难道车骑就不知道那些人的用心?连带兵逼宫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就算车骑明日就站在那些人身前,那些人也绝不会让车骑活下去。”
何苗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张让再进言道:“车骑之位仅在大将军之下,都亭亦有一万余车骑的旧部,只要车骑愿意,在太后和天子的支持下拿回兵权,这洛阳城内就再也没有人敢威胁将军了,太后和天子也不必再看他人眼色行事。”
“是不是先和大将军分说为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大将军收回成命岂不是更为稳妥?”
“阿兄此言差异,我今日已请阿母去大将军府中斡旋,可那人竟连母亲的话都不想听。”
何进的生母已经去世二十余年,何太后口中的阿母是舞阳君,乃何真续弦、何苗与何太后的生母,从法理上来说,舞阳君此时算何进的嗣母。
“阿兄,何进心里只有他何氏,根本不会管旁人的死活,只有阿兄与我是一母同胞、血肉至亲,妹妹我除了能依靠阿兄,便再无能托付之人了!阿兄不管妹妹的死活,也要想想阿兄的侄儿啊!”
能在乱世之中合理合法地掌握一支兵马该是何等的臂助,何苗不是不知道,对于这个提议,何苗也不是没有心动,但有很多问题他还没有想通,比如投靠袁氏的赵忠为何要劫持自己?一直要杀自己的又是谁?
自己的家中刚一着火,朝廷就急匆匆地宣布自己的“死讯”,何进真的不知道吗?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何苗清楚地知道何进是被宦官杀死,之后才有的董卓入洛、群雄并起。太后与宦官这样撺掇着自己去夺兵权,是不是要借自己的手杀了何进?
何苗无法从这些疑问中理清所有的线头,此时若不慎之又慎,很有可能自己下一次就是真的死了。
何太后看何苗依旧不为所动,正想开口,却见张让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何太后知道张让的意思,于是在其他人的服侍下出殿回了长秋宫,只留张让和何苗在殿里。
“车骑,你说修建这承德殿得花多少工夫?”
“不知。”
“不瞒车骑,在下也不知晓。奴婢曾与毕岚他们几个修过西园,知道修筑这宫室得有何等花费。这石头得从兖州任城国嘉祥开采雕琢后,经由河水入洛水送来京师。含徭役所耗钱粮,每块青石运抵洛阳折合百钱上下,十七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青石就需要两千万钱以上。
木料大梁则需要从九江、豫章送来,园内的珍稀花卉由各地郡守赠献。仅一个西园就如此繁琐,这承德殿所用之青石、木料、人力还是西园的数十倍。兹一动工,不说木料,仅石料一项,兖州根本就供给不上,还需从蜀地、丹阳这等陆路调配石料。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这宫室虽大,却也是人力所及,一点一滴积攒下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说生死悠关,车骑哪怕不愿久居人下,也该另做打算。
车骑若懂我的意思,那皇城府库中的甲兵就是将军之青石,太后和天子之威望就是将军之梁木,都亭一半的精兵和原上军校尉蹇硕的五千余人就是将军的役夫。
若还嫌不够,只要将军肯做此事,奴婢敢拿性命担保,说动鲍信、夏牟两部听从将军指挥。如此将军麾下便能有三万兵马,足矣抗衡袁氏,大将军和丁建阳亦不敢妄动。”
“丁建阳?”何苗从张让口中得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并州刺史丁建阳已领并州军万余进驻了洛阳。”张让解释道。
何苗又问:“董卓呢?”
“董仲颖虽带了八千兵马东进,但只有三千余人进入京畿,如今他们应该是屯驻在洛阳城西的几阳亭。朱儁卢植这帮人虽与清流士大夫交往过甚,可行事与袁氏自是天差地别,终究还是心系社稷,不忍看到朝局动荡。只要车骑与何进、袁氏呈三足鼎立之势,各方不敢轻动,这些纯臣自会出来维持朝政。”
朱儁是城门校尉,顶着袁氏与大将军府的命令,在函谷关拦下了董卓的五千兵马,只放行了三千余人。卢植位列尚书,不仅是清流名士,还通晓诗书、政治、军略诸事,名望甚高,刘备也曾师从于卢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