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停下车，拿着刀下去了。

裴景琅吹了一声口哨。他在车上躺了快一天，已百无聊赖。过一会儿就要乘坐直升机直达海恩，比他料想得快多了。

本准备让对方主动联系自己后去往海恩，没想到误打误撞撞上了林可人，可谓塞翁失马。

他听见女孩和杜里守卫在说话，很是礼貌。

裴景琅没到过杜里，但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由外到内崇尚自由的鸽派管理委员会，乐观系数极高，城市内部的风气也自由，是没被大城市选上的中产阶级和不愿受拘束的人们会选择居住的地方。

相比之下，作为最活跃的大城市之一的以诺会出现僵尸，不免让人觉得蹊跷。

这时人工智能忽然说话了：“可人，发现僵尸，一只，在正后方五十米距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早知道可能发生这种情况，裴景琅深呼吸了一口气，大声吼道：“林可人——！”

他很多年没大声说话了，肺活量大到吓了自己一跳，也不知女孩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准备再喊一声时女孩已跑了过来，往车窗内看来。

人工智能代替了他告知林可人情况，他看着女孩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了一下，接着慢慢黯淡了下去，忽然有些庆幸并不是自己说出的。

甚至没想到要纠正女孩对他的称呼。

她让人工智能打开后面车的车门，嘴唇微微张开着，身影从窗口消失了。

裴景琅听到脚步声，随即听到一声枪响，响彻云霄。

——如果在森林中，会惊起群鸟吧。

一阵风吹过，桥下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林可人的发丝随之飞舞，而迈开的脚步不停。

她握紧了刀，黑色的马尾绑在身后，白皙皮肤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过分苍白。

五十米的距离仅仅几秒，林可人朝着车子跑去，车门在她接近前的那瞬打开，从车内冲出来的是李燕婷，还有那个已经变化了的小小身影。

林可人的呼吸滞了一瞬，绷紧了手臂将要举刀，在那一刻她和李燕婷对上了视线。

那是怎样的表情呢？在李燕婷心里会有怎样的情绪呢？林可人的胸口微微发疼。

她虽是专业的僵尸清理者，但从未亲眼看过人变成僵尸。

对于她来说，僵尸是杀死她重要的人的存在，是她厌恶的存在，是她铺陈在前进道路上的存在。

她每一次对着僵尸挥下刀刃，就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因此她必须不断地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直到她取得离开这里资格的那一天。

林可人并不感到疲惫，因为她生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当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必须坚持下去。

然而和李燕婷对上视线的那刻，她头一次产生了动摇。

也就是在这一刻，僵尸同人类的情感联系在了一起。

此刻林可人很不解，如同当年她不解祖父埋葬僵尸的行为一般。

李燕婷并非逃了出来，而是抱着僵尸——那个曾经是她儿子的男孩。

她的手臂已被咬伤，咬得很深，鲜血滴落在地上。僵尸现在则像是要把她的肩膀吞下去，李燕婷的脸上露出近乎绝望的痛苦表情。

可是她还在奔跑，拖着步子往密集车辆的方向跑去。

血的味道、僵尸的恶臭和沉闷的空气飘散在林可人的鼻尖，她的身体有些沉重，像是被套了金属。

但不管怎样犹豫，僵尸就是僵尸，必须解决！

林可人往前跨了一步，反握住刀，朝僵尸扔了出去，也就在同一刻，她看到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