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六国混战之时还惨的多。
秦国税负本来就重,光是田租与算赋这两个躲不掉的定额税,就占据普通人家十分之二三的收入。
若是朝廷不征发徭役和军役,那百姓还能过日子,甚至遇到丰年还能攒点积蓄。
可是要命的是,朝廷的征召几乎就没断过,不是服徭役,就是服军役,更要命的是,徭役军役有一大半是去咸阳和边疆服役,这一来一回,光是路上就要花费一两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如此以来,几乎所有的百姓家中,每隔一年就要有一个主要劳动力不能干活,不仅不能干活,而且还需要家中提供衣食与日常用度,这样百姓家中损失一个主要劳动力以及收入来源,还要额外再供养一个壮丁,以至于入不敷出不堪重负。
如果是一次两次,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要命的是,几乎是隔年来一次。每年一半的人种田,一半的人服役,每年轮换一次。
这样,百姓家中不堪重负,而主要劳动力的缺失,又导致体弱的妇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在家耕种乏力,耕种乏力又会导致粮食减产,粮食虽然减产,但是交给朝廷的税却不能少,交不出税,那就只能去做刑徒抵税(所以刘邦几乎每年都请假回去耕种秋收,连沛县豪杰大秦亭长都是如此,普通人只会更惨)。
家中壮丁或壮妇做了刑徒,就不能去耕种,就更加耕种无力,无力就会减产,减产就交不出税,交不起税就做刑徒,做了刑徒就不能回家耕种,不能回去耕种就···这是一个死循环(秦法还有人性的地方是,如果一家两兄弟全都做了刑徒,那农忙时会放回一人,一人耕两家地,忙完后回去继续做刑徒抵税。只是家中男丁全都做刑徒,这本身就不正常)。
所以,现在的天下,就出现了男子力耕不足食,女子力织不足衣的局面。
你以为这就够惨了,不,这仅仅只是已经适应秦法的老秦人悲惨的地方,而那些还不适应秦法的六国百姓,就比老秦人还要惨的多。
秦国法律繁多严密且精细,连后世人人都识字政府大力普法的时候,都有许多人对法律不了解,连被秦法统治了百多年的老秦人都会时不时犯法,更别说大秦治下的原六国百姓。
所以,原本六国的百姓,面对严密的秦法,动不动就会触犯法律,然后轻罪重罚,好点的是倾家荡产交赎金,不幸的就是断手断脚刺字发配,最惨的是全家共赴黄泉。
不过,如果连赎金都交不起,那就只能给官府做刑徒抵赎金。
一旦做了刑徒···就会有极大的可能提前陷入死循环。
所以,论统一王朝百姓的悲惨境遇,秦朝的百姓无疑是最惨的,若是比惨,秦朝之前朝代都是垃圾,后面的朝代也都是弟弟。
不过,秦朝百姓也有比所有朝代要幸福的地方,那就是只有秦朝百姓穿上甲胄拿着武器去蹂躏其他国家的人,而没有其他国家的人敢拿着武器到秦朝的地盘欺负秦国百姓。
这不仅是属于始皇帝的荣耀,也是属于所有秦朝百姓的荣耀。
但是,这份荣耀显然不能舒缓百姓身心的疲惫,也不能缓解百姓心中与身体上的痛苦(真身心俱痛),更加不能让百姓放下内心深处对大秦的敌视与仇恨。
所以,燕县关于“始皇帝死而地分”的事,不是人为而是天意的消息的一经传出,东郡各县的奴隶、刑徒、普通百姓、诸子百家的学子学者、原魏国贵族豪强豪商,见出了这么喜闻乐见的事,都不用人提醒,便有意无意自发的传播这一谣言。
很快,谣言就从东郡传到附近各郡,各郡百姓又飞快的将谣言传到周边,甚至还把谣言传到关中,而且关中各郡传播谣言的速度也丝毫不比关东各郡慢,很快,天下到处都是上天昭示始皇帝要死,大秦要亡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