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沈冰终于赶回来了,手里拿着“钞足证”。袁天师依旧气定神闲,不急不忙把“签证”放在桌子上,用朱红墨水在上面画画点点。点画之际,不时要翻书查看,有时候还要翻阅多本书籍。所以这些程序进行了许久,扈将军和沈冰站在一旁,半句话也不敢插入。就在袁天师把笔放下之时,猛听见头顶轰雷滚滚,响声震天。所有人抬头观看,原来天空的雾霾密布像一块铁,这时候突然从中间分裂开来,万丈霞光从缝里透了进来。
扈将军和沈冰恍然大悟,怪不得曾经寻找城门找不到,原来在天空悬挂,他想一定是袁天师法术奏效,所以天门大开。正打算向天师告别,回头看见天师眉头紧皱,双手拇指在不同的关节上掐掐点点,神色不太镇定。
二人不敢作声,立在原地看天师掐算,忽然狂风怒吼,尘土飞扬,飞沙走石跳跃而起,砸人脸颊,天地之间变成混沌一片。只过了一会儿,天地平息,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扈将军惊讶地发现旁边多了两个人,铁青着脸,挺立在卦摊前,手里还拿着长矛,看样子和人世守城兵士没有区别。
“走吧”守城士兵对袁天师说。
袁天师朝扈将军张了张嘴,但是什么也没说又急忙闭上了,还用嘴捂了捂胡子,实际是在掩饰。
“叔父天师大人”扈将军叫道,并且伸手去拉,企图跃过这两个看似不怀好意的士兵。但是他的手被士兵挡住了,只接触了一下士兵的垫肩盔甲,感觉手和盔甲的接触点如灼烧般疼痛,紧接着一股气在身上蔓延开了,就像传说中的闪电。武功高低不同,对这股气的承受能力不同,扈将军瞬间被击倒在地上,身体僵硬面部抽搐不止,口吐白沫。
沈冰赶紧上前看扈将军,并问道:“天师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守城士兵瞅了瞅袁天师,说:“你知道规矩的。”
袁天师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一朵彩云飘来,聚聚散散落到了地上,袁天师随着两个士兵升上天空。沈冰一直注视着,见他们身体越来越小,渐渐和西天的云霞混在一起。天空轰隆隆地响,最后又见霞光收起,天地又变成了黑暗阴霾的。
从那天以后,沈冰和扈将军天天去田野里,并且疯子一样在一个地方跺脚转圈,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并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兴趣,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但是他们自己感觉到了荒唐和无聊。有些时候,他们在跺了半天脚仍然见不到有人出现,甚至怀疑前几天和袁天师邂逅只是一场梦。
醒脑之后,扈将军他们知道纸钞是自己的精血所化,开始珍惜钱的使用,不再大手大脚,对别人也更吝啬,但是却越来越感觉钱不够用,反而是钱增长速度都赶不上一日三餐和住宿的花费。这样的恶性循环在以前已经初露端倪。他们很快就开始花已经产生了,存在洞里的纸钞了。
时间龟慢,又过了不知道多少日,两个清醒后的人逐渐感觉压抑日久,整天控制欲望,克制要求,终于受不了了。两个人开始喝酒,喝了酒就躲在山洞,经过楼层时,双手捂着耳朵,眼睛眯着,不敢看见污浊和听见秽语。喝酒喝得没了意思,两个人竟然壮起胆子去赌博,开始在街边小小摊位上下注,去了几次因为输赢太少,不足以解决钱增长速度慢的问题,所以就不去了,转而去更大的赌场。在赌场上,两个人互为阴阳,骗了不少钱,谁知道那些赌徒竟然发现不了。但是刚开始能赢钱,后来即使耍诈,也不知为什么赢不了钱。这时候他们想戒掉赌瘾,不然存款很快会败光,但是赌瘾沾上了,比其他的上瘾丝毫不弱,根本戒不掉。自从爱上了赌钱,他们开始把逃离苦海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偶尔赢了钱时,仿佛世界都装不下他们,肆意挥洒纸钞,有时候站在楼顶,往下撒钱,能够构成一条白色的瀑布。至于袁天师交代的事,和袁天师那回事全忘记了。
那一天,沈冰找到了四大高手,和他们一起去所谓的美女亭台玩,对此早听“捶”说过很多遍,但是一直没有去过。沈冰第一次来到满是美女的坑边,最初感觉有些恐怖,但还是迫不及待跳了下去,在裸体肉堆里游来游去,身体所有突出的部位可以插来插去,任由敏感的器官在起伏连绵的肌肤间滑行,清澈的液露滴滴洒洒,在脊背胁腹流淌如云似雨,绝色美女娇声呻吟莺声燕语,搂抱亲吻如胶似漆。美女滑润的舌尖游走体表,享不尽的冰爽酥痒,在肌肤接触时,暖融融全是百般温存。
扈将军去另一个酒楼消费一种油,人们叫它神仙油,用火烤会变成气体,然后用一个长长的筒子引导着,吸入鼻子或嘴巴,顿觉全身麻酥酥。在他旁边,有三四个女侍伺候着,偶尔他会感觉精力徒增,某些部位生理反应剧烈,就会随意拉过一个女人,在床上撕衣脱袜。
两个人挥霍无度,终于行到水穷处了。这一天,账房先生突然不请自来,把两个人堵在了山洞口。
“哟,这两个,两位还没起呢?等着什么呢”账房先生没有称呼“爷”用与之前大不相同的语气说话。
昨天晚上,扈将军正和沈冰商量,明天没有纸钞享乐了,今天就被人堵在门口了。他们纳闷别人是怎么知道他们经济窘迫。
“先生,您有什么贵干?”扈将军客气了许多。这个社会,没钱就装孙子,有钱才是爷。
“该交租金了,来点钱吧?”账房先生伸着手,掌心向上,手指弯着抖着。
“哦,先生,您容我们一会儿,谢谢,谢谢”扈将军弓着背弯着腰说,心想怎么是现在该交租金了。
“一会儿?过啦~”账房先生拉着长音说。
“您,您别这样”扈将军拉过账房先生的手,把他的手攥在手里捧在胸前。沈冰也从这城里学了一套,低眉顺目笑着,屁股像狗尾巴摇着,说:“真的,先生,先生,我们有朋友,真的,好嘞好嘞,你缓一会儿,缓一会儿。”
“朋友?”听到“朋友”,账房先生很吃惊地重复了一遍。
“是是是”两个人急忙答道。
“在这里?”
“是是是,您缓一缓,缓一缓”
“嘿嘿”账房先生冷冷一笑,说,“不行!”
正在说着话,只听山洞对面浮桥上,过来几个人,还没走到就喊开了:“扈大哥,扈大哥”。
闻声回头,账房先生马上变成了一条狗的样子,拱着身体,毕恭毕敬地等着。扈将军急不可耐,跑上浮桥迎接贵宾。刚接上头,扈将军紧紧攥住“掐”的手,用两个手攥着摇着,说:“幸亏你们来了。今天~我没钱——”
刚听到“没钱”,几个人扭头就跑,把浮桥震得摇晃起来。“掐”用力甩开扈将军的手,飞快逃走了。虽然他们跑得快,但是早晚跑不掉,也有此一朝。
扈将军和沈冰两个人被赶到了街上,除了身上穿的那件绫罗缎子衫,没有值钱的东西。两个人志同道合,决定一定要卷土重来,于是去当铺把衣服当了,当铺坐台给了他们一大叠纸钞。两人感觉着实不少,于是光着屁股走进了衣服商店。人家商店伙计能识善辨,便宜的衣服,开口就是天价。换了好几家,都是一样的价位,这些人吸起血来可毫不留情。没有办法,总不能光着屁股,所以各买了一身最便宜粗布单衣,却花了跟当掉绫罗绸缎差不多的钱。有了衣服穿,两个人打算重新开始,一定要努力挣钱,卷土重来,于是融入了行色匆匆的人流。这就是普通人,不同在于普通人生下来就在这人流里,未曾富贵,却奔着富贵去,自己都没想过要超脱。
在路上走着,两个人商量定了,还是要互帮互助,要从最底层做起,然后一步一步完成大业。两个人不怕脏累,不怕苦,蹲在了路边上,往自己的脸上抹土,然后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碗举得高高的。这个地方,人们冷漠到了极点,哪有人看他们一眼。
正打算放弃这个“职业”时,正巧此时一家酒楼上面有人撒钱,两个人毫不犹豫冲人群扎着头捡拾,结果一张也得不到。本来有一张纸钞近在咫尺,但是冲过去时,头撞在了石头上,纸钞被人捡走了。沈冰破口大骂,抬头一看不是石头,是一只裸露着的腿,真是坚硬如铁。
“老头子站远点!会不会?妈的”沈冰骂得更起劲了。扈将军也帮着骂街,这时候才看出交朋友的重要性。
老头子诚惶诚恐,赶紧弯下腰,连忙道歉说:“哎呦,哎呦,对不起啊,没没看到,你你你没事吧?”
两个人见老头子态度很好,不再抱怨,就没好气儿地说:“没事儿!”
两人转身要走,只听“噗通”一声,再看老头子,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手紧紧拽着扈将军的裤腿,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因为太过专注,好几次把长胡子吃进了嘴里,咽下去之后又生生从食道拽出来。
扈将军一看,心说完了,一定是讹人的。他和沈冰面面相觑,根本没有说话,心有灵犀地双腿一屈跪倒在地。他们哭了。
见他们这样,老头子反生了怜悯之心,从地上站了起来,嗫嚅道:“嗯~嗯,你~你们吃了吗?”
这个逻辑把扈将军和沈冰弄懵了,还以为听错了。
“哦~”没人回答老头子却像听到了答案,又说,“那~那来吧,别傻什么似的站着啦。”
就这工夫,三个人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小伙计,在他肩膀上搭着两条抹布。
“嗯~嗯,我刚来这里,我要问问,问问他这是什么地啊界?”老头子瞅着扈将军,哼哼唧唧地说。
扈将军想要拦他,心想千万问不得这个问题。但是,老头子已经张口了,他说话又像打哈欠,又像擤鼻涕,总之是怪声怪调,说:“嗯~嗯,啊这是什么地界?”
伙计闻声,身形开始剧烈摇晃,就像风里的烛光,恍恍惚惚。沈冰和扈将军都知道,小伙计马上要失踪了。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老头子唱起了歌。从内容上,两个人才听出来这是一个道士。
两个人本来满怀让老头子失望的信心,结果他们失望了。伙计的身体学着蜜蜂振翅,高频率震动很快模糊了,将近看不见了,但是过了很久,还在那里。
又过了很长时间,伙计的身形隐现,累得满头大汗。老头子看了他一眼,伙计哭出了声,低头看自己的脚,原来被老头子踩得死死的。
糊涂的两个人呢,还在纳闷伙计为什么突然这么悲伤。
“嗯~嗯,你干什么的你?”老头子问。
小伙计竟然答话了,委屈地说:“我也是挣点儿钱,为了拿回我失去的,挣点儿钱。”这句话也正是扈将军他们的心境,为了卷土重来。
“那就别别啊装神弄鬼,嗯~,损人不利已”老头子说,“这是什么地界?”
“玄——城——”伙计说。
老头子看了看扈将军,神情非常认真,让他忽然想起了袁天师皱着眉头,老头子郑重其事地问:“嗯~嗯,你爱吃核桃么?”
第五章老头子乱闯迷欲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