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赵佶有攻西夏之意,而环庆路位置紧要,安抚副使又实掌权柄的话,一个安抚副使通常是不会拿到朝议之上的,寻常君臣奏对间便可定夺。
但现在,这个安抚副使不止被放在了朝议之上,就连枢密院、门下省还有工部尚书都被卷了进来,可见朝争激烈了。
丰稷推举种师极为环庆路安抚副使,自然是出于韩忠彦的授意,韩忠彦为了把种师极推上安抚副使的位置,竟然让“殿上虎”刘安世打头阵,丰稷这个工部尚书亲自去掠阵,也是煞费苦心了。
韩忠彦早有准备,但曾布也不是空手而来的,丰稷的话才出口,吏部尚书赵挺之也随即出列。
有宋一朝,不管是开国之初,还是现在,朝堂要职的任免多绝于宰相执掌的东西二府(政事堂和枢密院),吏部尚书早就没了隋唐时天官冢宰之尊,大不如前了,但毕竟也是一部之长,手握铨选之权,还是颇有分量的。
赵挺之一出来,朝中众人也都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的。
“丰尚书和刘大谏一唱一和,想必是早有意推举种师极为环庆安抚副使了吧,你们就不怕有私相授受之嫌吗?”赵挺之双目圆瞪,盯着丰稷和刘安世两人,一脸的正色地问道。
若只听赵挺之之言,倒是义正言辞,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了,真当他是什么耿介之人,但现下的大宋朝堂,非黑即白,能持身中正,不涉党争的朝臣屈指可数,官心极重,又视党争为晋身捷径的赵挺之显然不在其中。
赵挺之是新党大将,曾布的左右手,去岁他还是吏部侍郎,他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晋位吏部尚书,其中就少不得曾布的推波助澜,曾布助他晋官,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为曾布冲锋陷阵,而他确实也做到了。
眼下新皇登基才一载,年号建中靖国,其初衷就是要摒弃党争,勠力同心,共定国事,现在赵挺之以私相授受之名指责两人,也是切到了要害。
不过刘安世谏官出身,一张利嘴可是冠盖朝堂,罕有能及的。
赵挺之之言才落,刘安世一挥衣袖,便道:“赵尚书所言未免狭视了,陛下当前,此乃朝堂之上,我与丰尚书俱是朝官,所言既是朝事,亦是公事,可是一片丹心,不知何来的私相授受之说?”
刘安世驳斥了赵挺之所言,说着,刘安世尤不罢休,还反将了赵挺之一军,回问道:“赵尚书此言倒是大义凛然,却不知道赵尚书欲举荐何人为环庆安抚副使呢,心中可有人选,是种师极,还是刘延庆?”
刘安世一下子将赵挺之置于了两难的境地,赵挺之是绝不会举荐种师极的,但他若是举荐刘延庆,岂不也是有私相授受之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他若是什么都不说,又显得没有主见,何当吏部尚书之位?
殿上虎,好敏捷的急智,好锋利的嘴。
“你是为公,我又何曾藏私,我不过是担心种师极不曾经略一路,但环庆安抚副使又职责甚重,贸然调任恐有不妥而已。”赵挺之的回答避重就轻,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势。
刘光世仗着伶牙俐齿,谏官清贵咄咄逼人,已经连续逼退了林希和赵挺之两人,占尽上风,眼看着新党已处不利,侍御史成樱终于站了出来。
成樱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赵尚书所言并无不妥。”
成樱出列,显然是看着赵挺之不敌,要为赵挺之助拳了,这事赵佶也是心知肚明,不过赵佶倒也乐见其成。
赵佶虽然是个风流人物,但身为帝王,又怎会全无心术,参政的向太后才故,赵佶才掌大权,根基未稳,倒是乐得见两党相争,如此他居中调节,正好彻底掌控朝廷。
赵佶问道:“不知成卿又有何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