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内两边都是零散的房屋,屋外只有低矮的院墙,高大的北军战马直接跃过院墙,北兵手中的弯刀左砍右杀,院内的庄户纷纷毙命,不多时,抵抗就停止了,北兵下马逐屋搜寻,见人就杀,地上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整个庄子就只剩下中间张穆驻守的大屋,寨墙上的人都知道,北兵马上就要开始攻打了。
随着军官发出指令,阵中一队队抬着长梯的北兵冲出来,梯子一靠上寨墙,北兵立刻往上攀爬;另一队北兵则推着攻城车,猛烈撞击寨门,但由于门后全是石块,寨门一时无法撞开。
寨墙上的庄兵搬起石头、木料往下砸,不少正在攀爬的北兵被砸中,从梯子上掉下来,但其他的北兵无视墙上的攻击,仍然源源不断地往上爬。张穆前后指挥着庄兵猛烈还击,不让北兵爬上墙来,自己手中的长枪连刺带捅,一连杀死几个快要上墙的敌人。到处攻城略地的北兵一时竟也无法登上寨墙。徐葭在箭垛后面,双手握刀,一名北兵顺着梯子爬上来,就在他刚刚探出头来的瞬间,她闪出来,一刀砍去,北兵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脑袋就飞到了城下,鲜血贱了她一身。旁边一名刚登上寨墙的北兵杀过来,她毫无惧色,举刀挡开了砍过来的弯刀,飞起一脚,北兵惨叫着跌到了寨墙下。
北兵阵中的统领似乎对战斗的进展非常不满,不由眉头皱起了眉头,随即吩咐旁边的令旗兵,只见令旗挥动,阵中的弓箭兵走上前去,对准墙头猛烈放箭,一阵箭雨带着呼啸声扑向寨墙,墙头的庄兵来不及躲避,纷纷中箭,非死即伤,攻击的北兵趁势迅速登上了墙头,一时间,墙头上刀枪相撞的叮当声、喊杀声不绝于耳,寨墙头上到处都是残缺的死尸、殷红的鲜血!随着越来越多的北兵的登上寨墙,墙上的庄兵死伤惨重,剩余的不停地往后退。徐静娴见情势危急,命令一名丫鬟去将大夫人护送到议事厅。
杨氏端坐在正屋中央,旁边的桌上放着一把短剑,脸上没有任何的慌乱,一名手拿腰刀的丫鬟冲进来,焦急地大声叫着:“老夫人,不好了,北兵打进来了,庄兵死伤惨重,二夫人让我保护老夫人去议事厅!”
“慌什么!”杨氏严厉地喝道。这位杨家将的后人,继承了先辈英勇的品格,临危不乱。“给我把椅子搬到院子中去。”
“啊?”丫鬟以为听错了。
“把椅子搬到院中去。”杨氏站起来,又说了一遍。
“老夫人,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丫鬟急得快要跳起来了。
“庄主和岳儿他们都去打北兵了,生死未卜,老身不能上阵杀敌,就要替他们守好这个家,故而老身是不会走的。”杨氏听着越来越近的打斗声音,拿起桌上的短剑,缓缓走向门外。
丫鬟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看到杨氏严厉的目光,不敢再说话,把椅子端到了门口。杨氏稳稳坐下,缓缓抽出短剑,一道逼人的寒光从剑鞘里射出来,剑身上刻着一个“张”字。这是张家的家族标志,杨氏细细地看着手中的利剑,异常安详,仿佛听不见外面嘈杂的令人心惊肉跳的搏斗声音。丫鬟侍立一旁,紧握着手中的腰刀,眼睛死死盯着大门口。
“你不要管我,赶紧去帮助二夫人和穆儿他们杀敌!”杨氏突然命令道。
“老夫人,我不走,奴家誓死保护老夫人。”丫鬟坚持留下来。
“你们守住了,老身就没事了,要是没守住,你在我这也无济于事。赶紧走!”
“老夫人,我不能走。”
“快走!”平日慈祥的杨氏吼起来了,盯着丫鬟,眼里全是严厉和坚定。
丫鬟明白,杨氏已抱定必死的决心,就眼前局势,她这一走,今生今世肯定是见不着了。她走到杨氏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叫了一声“老夫人保重”,旋即站起来,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冲出大门。
张穆身边只剩下几个庄户,保护着徐静娴和徐葭且战且退。“快去议事厅!”徐静娴低声命令,于是众人转身往议事厅跑去,北兵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几个人冲进议事厅,立即关上大门,拖过桌子把门抵住,几个满身是血的庄兵守住大门。徐静娴让张穆把案桌下的一块地板掀起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快,下去!”徐静娴扶住掀起的地板,叫张穆和徐葭赶紧下去。张穆下去后,转身接徐静娴下去,“娘,快下来!”但徐静娴却站在洞口不下去,徐葭急道:“姑母,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徐静娴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要替张家守住这个家,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葭儿,你肚子里怀了张岳的骨肉,这是张家唯一的血脉,你要保护好自己;张穆,你必须保护好大嫂,你们两个人都要好好活着!”
“那我也不走!”张穆急了,说着就要从洞里钻出来,却被徐静娴手里的刀堵在洞里,徐静娴不舍地望着张穆和徐葭,慢慢盖上了地板,坚强如她,此刻眼里也盈满泪水,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换来面前这两个有着徐家血脉的后代存活下来;丈夫不知道怎么样了,但不管丈夫是生是死,她都要守在这个家里,这里是她的位置!
北兵退到院中,操起强弓射起箭来,霎时间,利箭呼啸着射进屋来,守在门后的几个庄兵先后中箭倒地。屋子安静下来,北兵也停止了射箭,徐静娴环顾屋内,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缓缓跨过地上庄兵的尸体,慢慢打开大门,走了出去,怒视着敌人。就是眼前这些豺狼,先是杀光了自己娘家的几百口人,今天又来屠杀自己的家人,出征的丈夫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她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那又有何惧?张家和徐家的祖先都是抵抗异族入侵的英雄,她只恨自己不能多杀几个敌人,给那些惨死在敌人屠刀下的亲人报仇。
就是死也要死得干净!北兵怔怔地望着这个满身是血的女人,只见她擦去脸上的血污,轻轻捋了捋垂在耳边的头发,低头凝视着手中带着血渍的钢刀,突然猛一抬头、身形一闪,手中的刀犹如闪电般飞出,透过一个北兵的咽喉后余势不减,又扎进了后面一个北兵的喉咙,两个北兵顷刻毙命。这几个动作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边的北兵还在惊愕时,徐静娴已冲到了一名北兵跟前,只见她左手一探,抓住了北兵的盔甲,右手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刀,挥向北兵的脖子,随着一道血光飞起,北兵立刻倒地,捏住自己的脖子,挣扎了几下后就毙命了。其他几个北兵围住徐静娴,眼里射出恶狼般的凶光,徐静娴毫无畏惧,左手成掌护住胸前,右手的短刀指向敌人,突然一声箭响,寨墙上飞来一支利箭,正中她的面门,她大叫一声,握住箭身想要把箭拔出来,旁边的北兵见状,立马挥刀砍了过来,徐静娴身中几刀,血流如注,倒了下去,一个愤怒的北兵走过来,一刀砍下了徐静娴的头,扬长而去。
几个北兵一路砍杀,冲进一座安静的院子,只见房前的交椅上,坐着一位老妇人,双手抓着椅子两侧的扶手,胸前插着一把短剑,鲜血顺着刀柄和嘴角往下流,双眼愤怒地瞪着眼前凶狠的敌人。几个北兵走过去,踢翻了椅子,跨过摔倒在地的杨氏,冲进了屋内。
拼杀的声音平息了,北兵翻箱倒柜,把值钱的金银细软全部装箱搬走,庄中的粮食、牲畜被劫掠一空,然后放起火来,一时间烈焰熊熊,整个庄子都陷入了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