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
转眼,就到了半日后。
准备就绪的讨命军精兵披上皮毡,又在毡上泼了冷水。天寒地冻之下,这些附着在毛皮上的冷水凝结成冰,比一般的钢盾还要坚固。
魁梧的将士顶着毛毡,踩着云梯开始攻城。
而朝廷官兵亦早有准备。
金汁、滚木、礌石一一准备就绪。
眨眼间,攻城还未过半刻钟,城墙下已经积累了厚厚的尸体。新朝的民心不是旧朝能比。这座坚城,崇明帝守不住,但交给徐行来守,绰绰有余。
“李效祖若仅这点本事……”
“那这城他还攻不下。”
徐行顶在一线,没有缩在皇宫。皇宫距离外城太远,战马传递情报一来一去太费时间。他是平民天子,又非崇明帝这等养在深宫的皇帝,一时的穿用并不会太过介怀。
此时他观望了一会讨命军的攻城进度,摇了摇头。
“诸将不可懈怠,靠近外城的百姓内迁,民房的木材卸下来当做滚木……”
他一一安排守城事项。
固然以他此刻的修为,一剑斩杀李效祖也不是难事。只不过他当时攻打神京时,一道大皇庭剑气直接伤了叶济明的臂膀,震惊全城。
如今李效祖有备而来,尽管他猜测李家没有能阻挡他一剑的武者。可凡事小心为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至少得先试探一下李效祖的实力。
等神京守城有溃势的时候,再一剑决胜负。
……
一攻一守。
就这样耗到了第三日。
“王爷,不能再等了,朝廷大军已经回援,准备勤王了。李永等人撤兵回到了关外。少了李永等人的牵制,咱们就成了困兽……”
“要么再拼死一战攻城,要么……”
“只能束手就擒了。”
众亲将半跪在地,请求李效祖尽快下定决心。
偷袭战,打的就是一个速度。
只是神京城池巍峨高耸,乃凤溪国第一坚城。哪怕讨命军将士常年征战,都是骁勇之辈,但面对此城池,也只能望洋兴叹。
“给本将军披甲……”
“这次本将军亲自领军攻城。”
见将士军心可用,李效祖心中暗暗点头。他之所以磨时间到了现在。一是试探神京城池哪一块存在缺陷,二则是等待此刻的一个良机。
反叛朝廷,乃是死罪。
前有猛虎,后有饿狼。如今的讨命军只剩下了三万余众。朝廷断不会招降他们。一旦讨命军兵败,将领枭首,士兵徙边,充当死囚,这都是可以预料的事……。
故此,逼到绝境的讨命军,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这也是他李效祖在得知安仁公主被掳走后,想到的自己唯一生机。唯一取胜朝廷的方法。
就是以三万死士,一举破都,铸就他的赫赫声名!
半個时辰后。
在李效祖的一阵战前演讲,鼓舞士气后。三万多的讨命军士兵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他们盯着远方高大的青黑城墙,胸中战意沸腾。
这一次,攻打神京,不再是为了李梁讨命。
更是为了他们的‘乞活’。
“战!”
“这一次,本王顶在最前面。不破神京,不退后一步。尔等都是关外铁骑的好男儿,怎可将性命抛弃在此,关外你们的父母在等着你们,你们的妻儿在等着你们……”
“攻入神京,你们就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权贵!”
“神京的财物、美人、土地,本王一概不要,皆归汝等!”
骑上披甲的黄骠马,李效祖又对讨命军将士鼓舞了一番士气。
下一刻。
怀有死志的讨命军开始了攻城。
……
从天明鏖战到即将日暮。
残阳如血。
神京的外城即将攻破。
白衣士兵逐渐填满了外城的甬道。
而朱甲的官兵在白衣士兵不怕死的厮杀下,节节败退。
“狗皇帝……”
“本王来取你性命……”
一身重甲的李效祖在亲卫营的护卫下,终于靠三万讨命军死士的助力下,登上了神京城墙。他见到站在角楼上的徐行,眸中露出深深的恨意。
于是立即率领兵马向前冲锋。
眼见即将功成,而狗皇帝又不知撤退……。
李效祖内心虽感到诧异,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天德帝近在咫尺,只要生擒天德帝,这场战争就赢了。哪怕不生擒,杀死,亦算是胜利。
一百丈……。
五十丈……。
三十丈……。
快接近城池的角楼了。
李效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等生擒了天德帝后,他要当着天德帝的面,凌辱天德帝的女人,以此报他的夺妻之恨。这血仇涛涛,难以洗刷。
然而——
下一个瞬间,他懵了。
只见一身明黄龙袍,头戴黑色翼善冠的天德帝从角楼上一跃而下。他御空而行,脚底似乎踏着一层层无形阶梯,一道明黄色的剑气从他袖中被甩了出来。这道剑气足有十数丈长,宛如挂在天际的虹桥。
剑气刺骨的锋利,直接斩断了他精铁打造的冷锻甲。
抵挡了不少冷箭的重甲,此刻脆弱的宛如豆腐块。
“不!”
李效祖从未如此无助过。
他眼睁睁看着这明黄剑气直接降临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将他腰斩为了两半。
亲卫营的三百白衣甲士,亦在这一明黄剑气下。
死伤过半!
……
“后来刑天王袖出两道黄蛇,这黄蛇不是别的,而是大皇庭剑气……”
“这一剑,足以斩仙!”
“白发仙人被刑天王一剑斩断臂膀,血洒当场。”
“而这一剑,也让崇明老儿彻底心生绝望,弃了外城,逃往了皇城。”
……
昔日说书人讲的一幕幕,冲到了李效祖的脑海里面。
他没听过说书人讲当日刑天王如何破的神京城。但他在王府的情报中,看到过密间在神京打探来的情报。只不过这等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一直以来,他都对此情报,将信将疑。
来神京之前,李效祖不是没有脑海里曾有一刹那想到过此景。但人都是会骗自己的,以区区人力,又怎么能做到如此境地……。
更何况,天德帝徐行才多大?
他只当这是市井所传的“神仙索”把戏!
但——
此刻,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间,他相信了。
人力……岂能伐天!
“李效祖非兵败,而是……败给了仙人外力。”
“我不服!”
“本王不服!”
一道大皇庭剑气之下,李效祖直接被腰斩在地。他的凤翅兜鍪滚落在地,露出了结髻的凌乱长发。几缕发丝沾染空中泼洒的鲜血结绺,黏在了李效祖的脸颊上,让他徒增几分悲怆之感。
他手握银枪,直指悬浮在空的徐行,怒吼连连。
不甘心!
他实在不甘心!
眼看胜利在望,一枪就能刺死这个狗皇帝。却不料,这个狗皇帝却能御空而行,和说书人口中的那个斩仙的刑天王并无区别……。
从杀父起兵自号讨命军,直至攻入神京城墙。
李效祖自认为自己,算得上是当世英豪。如果被徐行以堂堂正正的军阵打败,他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情绪。
可偏偏……徐行这个狗皇帝,胜之不武。
“朕……”
“伟力归于己身,一人即是一国。”
“斩你,你有何不服?”
徐行袖袍鼓荡,先天真气托举他悬浮在空。他目光漠视在城墙甬道上断成两节的李效祖,不屑道:“连我的底细都没打探清楚,就敢举兵南下,你败,有何冤枉?”
叶继明一剑枭首于他,这还能算胜之不武。
毕竟是盘外的力量。
可他这一身修为皆是自己苦练而来,归于己身,堂堂正正将李效祖和讨命军一剑败之,李效祖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听到此,李效祖话语一滞,不知该怎么回话。
难道神京将破之际,还让人家天德帝束手以待,乖乖送到他面前不成?他再厚脸皮,也没这个脸面去反驳徐行的话。
“再者……”
“即使我不以伟力杀你。”
“难道李效祖……,你真以为你赢我了吗?”
徐行轻笑一声,指了指城内,“你攻破的,不过是神京一外城,在城内,我已多备兵马,可与你巷战,你讨命军虽勇,可入神京,就如困如泥沼之中,再有勇力,也只是负隅顽抗……”
李效祖算的很准,算准了神京兵力空虚。
然而计策是一回事,真正实施下去,就是另一回事了。即使他没先天武者的实力,但以神京的物力、民力,新朝的统治力,拖到勤王大军回援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句句话下,白衣的讨命军再无敢战之心,一个个跪地乞降。
而李效祖因为是被腰斩,虽血流不止,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传朕旨令……”
“讨命军叛国,将帅枭首示众,士兵徙南疆,不可再返故土。”
徐行目光迫视降兵降将,宣布了自己的旨意。
乱世当用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