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军议着实让张宁见识到了元魏朝中各派势力相互倾轧的冰山一角。
单是元修义所代表的宗室,以李崇为主心骨的外戚,以及由元魏各大世家把持的中军就已是将彼此间的争斗堂而皇之地放在了大军诸将跟前。
更遑论还有担任羽林虎贲里中低级将校的各州郡门阀,与宗子军统帅元毅。
当然亦是有自己等一众六镇边将。
一支军中有多股势力也罢,最令人担忧的是其之间不加掩饰的矛盾抵牾。
这样的军队又何谈能击溃蠕蠕呢?
哪怕清楚在历史上李崇所统帅的大军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可张宁的心间仍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众人一路随元修义前行,离开军营后过了被冰封的溪流后再骑半个时辰便能见一帐帐与元魏制式格格不入的穹庐,其间有众多汉子往来谈笑,不时有歌声传出,穿着打扮与柔然极为相似。
元修义率先策马而入,四人只得跟上,那些汉子也不以为意依旧以摔跤喝酒作乐,若非其大多挎刀或将兵刃置于一臂之内,张宁还真以为自己是到了哪处草原部落中。
此时恰是正午,圆日当空哪怕落雪暂消,气温比之寻常高出不少。
阳光直射在穹庐上散发出一股刺鼻膻味,再混合上人体的汗臭实在令人有些吃不消。
直至来到一处巨大穹庐外几人方才勒马而下,外有数名彪悍护卫,元修义脚步不停直入其中,张宁等人也并未受到阻拦。
帐中有一身材挺拔,着皮袍的魁梧壮年男子正盘坐于地,用刀子割着羊肉,嘴中亦是咀嚼有声。
北疆汉子大多身材高大,从军为将者更是其中佼佼者,唯有贺拔度拔算是例外。
此时这男子相较其他人更为显眼的是其须发非常浓密,不仅是那络腮胡,就连两眉也比常人宽浓太多,手背更是各有一团毛发。
“阿六敦,好久不见!”
元修义笑着先行开口,很是显得热情。
可那男子仅是不咸不淡地瞧了一眼元修义,随即抬手用刀子点了点右侧桌案示意其可坐下,同时冷冷道:“坐吧,左仆射大人,只是俺们区区赀虏可不敢与您这等尊贵之人攀交情。”
元修义笑着撩袍而坐,四名六镇镇将只得站于其身后。
“阿六敦,这话可实在不对,你我……”
“堂堂大魏左仆射,什么时候竟也学得汉人假惺惺那一套了?!”
男子毫不留情地将其打断,接着目光越过元修义,望向了杨钧:“要说交情,这穹庐中俺也只与杨将军有几分交情!”
闻言杨钧朝男子微微颔首,却也没有过多言语与表情。
见此情形张宁心头波澜再起,听到此处他终于是猜到了跟前此人身份。
未来的北魏东魏北齐三朝宿将,权倾一时的北齐太师敕勒人斛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