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昂首挺胸出来,见张成一直没动声色,又放下一些心思,看来这少年不是官面上人物,“走,公子,我杀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老财,我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不信我带你溜达一圈。”
张成随他转了一圈,真的就像罗汝才所说,这厮并没有害民,当然也不是像他自我吹嘘的是个英雄好汉,张成按下杀人心思,听这个喜朋好友的流氓大王海侃,他对这些所谓义军很好奇。
还没中午,酒菜已经上齐,几个首领相陪,州衙花厅开宴,张成滴酒不沾,饭菜不动,蒋发拎枪守在厅外,这让老罗大为丧气。
“心意我领了,这回能认识罗首领我已经知足,你这个人确实有趣。”既然用不着大动干戈,张成也不会再得罪他,天下时局至此,夫复何言?
罗汝才眼睛亮了,“哈哈,咱们可是朋友?”“算是吧。”张成笑道,“我知道公子是高人哩,那么多财货从西北过来,我一听说就知道来头不简单,带足了人手不敢托大,没想到,不提也罢,没人看得起俺们这些穷汉啊,公子自便,我干了!”
罗汝才抹一把胡子上酒渍,唏嘘不已,指着一班陪酒的属下,“你问问牛娃他们,咱们图的啥,真的活不下去啊,只是求个温饱,谁曾想到,俺老罗也有今天!”陪酒的头目们都是谦虚中透着自得意满,嘿嘿的笑,“还不是托罗大哥的福,光凭俺们可不中!”
罗汝才似乎喝大了,瞪着丹凤眼环视花厅琳琅满目的摆设,摇头感叹,一把将旁边倒酒的小娘拽过来,“这是我第四十三个婆娘,等会去哥哥那里,随便挑,相中的带回去刷锅洗碗暖炕头,哥哥不知道你喜欢啥子,听兄弟说的是京城官话,这准备去哪?千万别多想,我随口问问。“
“我京师开镖局的,东风镖局,开张不久,北地有些路子,贩些马匹南下,你们闯王不是派人去北边买马么?他买的马就是我的,北边绿林头子叫白骆驼,劫了我的马转给你们。
不过我也不吃亏,贩马就是换银子呗,我连本带利,还有他的项上人头,一块拿回来了,这买卖划算的很,可怜顾炎那帮闯王手下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关在贼窝等死,我这人恩怨分明,看他们可怜,送他们几匹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张成淡淡言语,罗汝才眼睛越瞪越大,咽口唾沫,“原来如此,老马,咳,高大哥和我最是亲近,统领七十二路天罡,他这人脾气最好,只是手下们不是善茬,都是苦哈哈,稍微得势就斗,我不爱这些,我单独作战。
你不知道,哥哥不怕你笑话,当年俺连个媳妇都讨不上,如今不同了,大老爷享受的哥哥也照样,享受够了死了也不屈!”说着仰头又干了。
七十二路天罡?张成路上听说紫金梁大王的三十六路地煞,看来都是水泊梁山的英雄好汉啊,可惜正义的农民起义到最后都要变质,封建奴隶社会的命运轮回,谁也改变不了,大明腹心都闹翻天了,野猪皮只怕要乐死!
眼前这些乌合之众,能够自保就算不错了,聚到一起就是为了打家劫舍,没有别的目的,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也只能当个口号喊喊,看这厮和他手下打扮的好不奢侈,和穷人乍富的暴发户一个模样,娇妻美妾成群,做个这样的流贼死了确实不冤,只是错的是他们么?
张成没了兴趣,起身告辞,罗汝才礼物送不出去,只好送他出城,又问:“兄弟真的当我是朋友?”张成看着城外乱七八糟的流民营地,憋了半天,“我交朋友只看为人行事,无论贫富贵贱,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只争迟与早,希望他日相见,能叫你一声罗大哥。”
一行五人打马远去,罗汝才搓着胸口老泥,在指头肚上揉捏个药丸出来,半天不语,旁边小将怒道:“他以为他是谁!叔,为啥不叫俺动手?!”
“东风镖局,新鲜,大家都是求财,没必要打打杀杀。”罗汝才一副和气面孔,“那他咋不要送他的财货?他看不起咱们,咋会帮咱做事?”小将不解。
“长生也知道动脑子了,我放过他,他好意思拿?几百匹战马啊!打眼皮子下面溜走我也舍不得,一回吃撑住能管你一辈子?细水长流才是长久之计,记住,朋友多了路好走。
老马贼派顾茂才去北边买马,你乾哥来信说过,没想到真的能成,这黑小子邪门,他不是京师的么,派人去你乾哥那边问问,到底咋回事,叫他想法去京师探探路,老马贼能从他手里买马,我也能,贼他娘!大伙回去合计合计,去哪边就食,这里不能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