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防线,对于高高在上的武田信虎、锋利无匹的宗三左文字而言,实在脆弱不堪、弹指可破,但却令其像往日般举刀、砍下。
为了一介外臣、黄口小儿,先将嫡长子斩杀在面前,再把家中十之七八的重臣一口气屠戮殆尽?
这,现实吗?
即便能暂且禁锢住武田信玄和群臣,可杀掉经贞后,这摊乱局又该如何收场?
震撼、不安、为难……种种复杂情绪席卷了武田信虎心头。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经贞在自己爱子和群臣心目中,悄然间已有了此等地位!尽管心中杀念不减反增,但如此局面,自己终究没有再下手的机会了。
“真是,可恶啊!”
“晴信,诸位大人……”
经贞望着眼前一幕,眸子通红,心中涌过一阵暖流,久久难以平复。
出任客将,尽管其从无投效武田、常留甲斐的想法,仅仅将之作为历练本领、打磨爪牙的课堂,明明早知武田信虎心思深沉、喜怒无常、多疑暴躁,却依旧毫不藏拙、竭智尽力,只为全身心报答武田氏这份收留与知遇之恩,最终为自己惹上了杀身之祸。
但这些,他曾与之并肩拼死奋战的袍泽们,却没有放弃他。
他所守护的、帮助的、珍视的,并未付诸流水啊,已经给他赢得了一些珍贵的东西。
一场鸿门宴就此消弭于无形,但有些已经改变的东西并不会随表面的风波平静而消退。
譬如,武田信虎的恶意。
此夜过后的数日间,一干涉足此事的武田氏臣属先后受到或明或暗的敲打,那夜值任的信使、守卫更是被无故连杀数人,武田信玄更是隐隐被排挤在武田信虎的嫡次子次郎(即武田信繁,幼名次郎,此时尚未元服)之下。
当这场风波暂且平息后,一纸由武田信虎亲笔书就、签字画押的状书便呈到了经贞面前。
“兹有尼子氏经贞,德行有亏,结党营私。现罚没其中巨摩郡领地五千石、明国饴执掌运营之权一并收回,转封至海之口城八百石,令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同时准许其开疆拓土,在不妨碍本家攻略之下,信浓一国自由切取。”
“外臣尼子经贞,领命!”
“主公,大殿此举,看似宽恕,实乃杀意不减啊。”
“一来,主公交出本领、转封信浓,以甲斐山民为主的一干精锐必然有所减员和动摇。”
“再者,失去了明国饴专营权限,本家经济必然大受打击,军政运转必然随之受阻。”
“其三,大殿授予主公信浓自由切取之名,不日便将传遍信浓群雄、被其等视为武田氏北侵的先锋旗头,引发孤立敌对,局面必然难以打开、更不用说再立新功。”
“三者环环相扣,旨在陆续废除主公武力、财力、名望。如此一来,主公形同鱼肉,待大殿慢慢分化炮制完若殿(武田信玄)和那日为主公仗义执言的诸将后,便难逃一劫了!”
“哈哈,看到左卫门(海野幸纲通称为源太左卫门)已经进入状态,开始为本家尽心谋划,真是令人欣喜啊!”
当经贞拜领主命,送走信使后,方才随侍其旁、一言不发的矮小丑陋青年顿时开口言道。正是海之口一战中擒获、新近归附的敌方智囊海野幸纲、即后世名臣真田幸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