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清和所料，小道士很快就回来了。

“劳烦这位小姐从西偏门进吧，这里人来人往，要是放了您一个进来，我们栖凰观也不好交代啊。”

清和从善如流地点头，溶月一挑眉，道，“我看不是栖凰观不好交代，是你不好交代罢！白白哄我们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你可知我家小姐是……”

“溶月！”清和呵斥了她一声，松月赶紧笑着对不知所措的小道士讲，“道长别忘心里去，这个丫头就是不好相与，爬到这摘星峰费了半天力气，心烦气躁也是有的。”

待到从西偏门进来，清和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们进来的地方，是栖凰观供远客居住的厢房和后山之交，放眼望去，地处花园一角，因是冬季，栽种了许多应景的梅花，除了常见的红梅之外，还有纯洁的白梅和清越的绿梅。

清和呼吸一瞬，只觉得满心满身里都充盈着各色雪梅的凛冽冷香，通身畅快无比。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清和感叹道：“好一处梅园，竟是我从未见过的绰约景致，若是咱们府中也有这样的地方，我怕是要日日呆在园中烹茶咏梅，任凭天大的事掉下来，也别来打扰我的情致了。”

那小道士听得清和感叹园中美景，便高兴起来，“这片梅林是我们观中的清虚道长亲手所植，十年如一日悉心栽培养育，堪称是天下梅花之最！就是世子……”

“玄冬，要你去为贵客带路，怎么在这里说笑起来？”冷不丁的，一声如清水击石，又似冰雪初融的寒越男声在她们的身后响起。

清和回首，恰好小径上一株斜生出来的梅枝横在她面前，几颗将绽未绽的绿梅花苞点缀在视野里，还有几步之遥的厢房回廊上，站着的一个男子。

男子一身玄黑衣袍，衣领和袖口裙边皆是滚缎亮面，因着是冬季，冬衣外袍之下，隐约露出一层白色的曲裾边。尽管如此，他在寒冬飞雪的燕南，穿的还是太薄了。

清和心里一怔，不由得暗笑自己思绪杂乱，这男子穿的甚多甚少，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道士慌然答了声是，快步上前，那负手而立的男子才把无情无欲的目光投过这边来，清和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是一直在看园中的梅花。

清和看着他，他也看着清和。

她不由得移开了目光，亦是上前，却不慎被斜生出来的那枝梅花勾到了云鬓上的一只通明白玉管，三股藕荷色流苏缠在了枝桠上，她不禁小小的哎呀了一声。

溶月手忙脚乱的想要替她解开，却不慎一脚踩进了雪里，松月赶紧去扶她，兵荒马乱间，清和听见一串稳稳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下来，离得她越来越近，她心里更加窘迫了。

接着，就是流苏在玉管上轻轻碰撞的声音，一股梅香从她脸颊边升腾起来，她微微低头，低低地道，“多谢道长。”

那人没有回话，半响后，清越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好了。”

溶月见状，赶紧挤过来不声不响地把清和拉的离那个男子远了一点。“多谢道长！咱们小姐还要去主殿拜天师呢，就先失陪了！”说着便急吼吼地要拉走清和。

“慢着。”男子说话了。

清和抬眼不明所以地望向他，却见到他眼里的沉光如一潭静水。

“今日有贵客到访，萧小姐不妨一同前往。”

紫檀木小几上茶具一溜摆开，修长指尖执起一只古白瓷长颈琉璃壶，通透的茶水如翡翠珍珠，尽数落进黑枯梅枝的茶盏中。

临窗之下，北麻藤竹的褐色席子上，坐了两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