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台下，只见朱红帷幕缓缓落下，激荡鼓乐喧阗震动着，从后台传来，隐隐有风雨欲来之意，仿佛山崩地裂，天地为之变色。

在座众人受到雄浑乐曲感染，不由都直起身子，紧紧盯住那片大红色的遮蔽，非常好奇这萧家嫡女，到底要怎样临时跳出一首精绝舞艺。

沈用神情平静地望向台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隐隐也升腾起无比的期待。

鼓声突停，两片帷幕如裂帛一般唰然拉开，玉枝台上百盏灯火一瞬明灭，再亮起来时，只有孤零零一盏高高悬挂在戏台子顶上。

映着薄弱的烛火，他看见一身月白长裙翩然而至的清和。

接着无数女子捧烛而上，默然跪立在戏台四周。清和如众星捧月，又如踏月而来，周身洒满清皎光辉。

借着幽幽跃动的烛火，顾君看见清和宽大衣袖下，垂手抓着两柄寒光。

未等她开口，一边的苏望图已然轻声说出来：“剑器舞。”

古有公孙大娘久负盛名，一支剑器舞淋漓顿挫浩荡奔放，如壮士一去永赴战场，舞出整个盛唐景象。

公孙大娘之后，剑器舞渐渐失传，大云王朝女子多柔弱婉约，学江南女子小巧之舞，便是临近北疆的燕南城，也少有人肯费数年之功，学这出雄浑精妙的剑器之舞。

便是在座的恭郡王沈用，久居京城，见惯了四海来朝的繁华盛世，各种珍奇技艺如过江之鲫，这曲霜天晓角一出，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剑器舞之难，有如七宝楼台，变幻起灭。如若习艺不精，不如不舞。

乐声起，清和两只手持冰冷寒剑缓缓抬起，踏着激烈鼓声敏捷起舞，剑华四射，冷声泠泠，一步一步皆是绰约生姿，仿若天地为之失色，万物为之震动。

她点绛唇，月白舞衣随动作飞扬，脚步翩跹若引吭蛟龙，一颦一笑倾城倾国，又带着山呼海啸般的激昂夺目，似乎台上跳舞的人不再是一介弱质女子，而是睥睨众生的神仙妃子。

剑尖锐利生光，在她手中有如有灵魂的生命，旋转着飞驰过数百盏盈盈灯火之上，挑剑时灯火呼啸，风声使它几欲熄灭，但只是剧烈抖动过后再回复一豆红光。

不仅是苏望图，在座的男子都为这一舞恍惚了心神，就连见多了世面的柳萧氏，除了沉沉惊叹，也说不出一句溢美之词，似乎所有赞扬都无法形容清和凌厉起伏的舞姿。

她起舞如雷霆万钧，收势便萧瑟荒凉，急起急落，似乎一场王朝的盛世与寥落，全收拢在短短一支舞中，湮灭在四方舞台之上。

灯火忽然全部熄灭，清和持剑而立，手腕翻转间，两道寒管剑柄重新收回袖下，让人以为刚才那一曲浩荡盛世，不过是过眼云烟，消弭散尔。

在座众人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