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城因地处北疆之地，每年数月气候苦寒，因此商业发展总强于农业。

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上，过了丹丘牌坊，就能看见坐落着燕南食宿银子最贵的万金楼，一楼吃酒，二楼留宿。平西王世子沈衡与郡主沈微，便暂住在这里。

二楼上好的客房灯火摇曳，侍卫仆从悉数散去。世子殿下一掷千金，将整间二楼全部包下，一来供侍从们居住，二来以免闯进闲杂人等。

沈用与沈衡互相拱手行礼后，沈衡道了句请，沈用这才欣然坐于红棕色梨木圆凳上。

沈微半路就已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沈衡不急，早有几个侍卫跟在她后面暗中保护。

沈衡不欲过多寒暄，开门见山道，“燕南之地倒是地大物博。没想到我与妹妹途经此地，还能遇到微服出访的恭郡王殿下。”

沈用沉郁道，“世子是否只是途经此地，本王并不关心。因此这趟微服出访，也贵在一个‘私’上。”

沈衡哈哈一笑，说，“恭郡王果然爽快。”他此次携带妹妹走出平西王广袤封地，虽打着进京送年礼的名头，但在燕南逗留多日，传出去难免使圣上生了疑心。

自栖凰观经清虚道长点拨之后，沈衡便打定主意，要在燕南盘旋一阵，看是否会遇到什么惊奇之事。

没想成真让他碰上了。

沈衡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当然不能让沈用知道，既然二人对此次远赴燕南的动作都心知肚明，必有疑云，又打成了共识，沈衡便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不知郡王殿下对萧家上下，持什么看法？”

沈用抬头略过一眼，神情平静地说，“后宅不和。”

只四个字精辟概括。

沈衡笑道，“既然如此，郡王住在哪里岂不是得不了清净，燕南客栈酒楼何其多，在万金楼与我等同住，也是方便往来的。”

沈用淡淡道，“不出所料的话，世子应是为了进京送年礼，今日已是腊月初三，若是明日出发，尚且要紧赶慢赶的，你我怕是没有空闲往来了。”

他口中婉拒之意十分明显，但首先是沈衡的邀请并不真诚，再者他拿不准，自己这位表弟是否站在他人阵营之中。

沈衡与沈用隔着一盏幽幽灯火默然对视。

当年先帝膝下子嗣众多，立嫡长子沈恭为启华太子，太子同母所出的兄弟沈稷为汝阳王，妃胡氏之子沈肃为平西王。

后太子妃裘氏生育沈用，平西王妃乌氏生育沈衡沈微，两人属实是一脉所出的表兄弟。

时过境迁，当年的启华太子身死紫金山，夺嫡之争风起云涌，竟是先帝唯一剩下的嫡子，文治武功都平平无奇的汝阳王沈稷登上了皇位。而平西王沈肃因为战功卓绝，又是平帝沈稷的亲兄弟，便被一再加封，戍守北疆。

若是放在二十五个年头之前，彼此都是世上最尊贵的俊逸少年，翩翩俊朗，言笑间指点江山，万种抱负激昂胸中，哪想到会得来一个生死相隔的下场。

所谓造化弄人，大概讲的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