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寒告别徐衍打早就朝白水亭走,太阳刚出,才看到一袭青灰色简影映着阳光渐行渐近。
江寒看他过来,就急着让他带路,自己刚迈出两步,发现他岿然不动,才注意到他手里的包袱,原是有备而来。
他高深莫测的端视着江寒少顷,把包袱打开,不理会她的表情,负手望向木桥尽头。
他是想让江寒以大夫的身份进府。
虽则江寒常年和一群大老爷们儿同灶吃饭,向来不拘小节,但在宋铎面前换衣服,偏生出几许香艳旖旎的画面,谁让他长得就让人有冲动。
“你倒是快点。”
江寒中断秽念,看向他侧脸,喃喃道:“宋铎,你躲远点,我不习惯。”
宋铎转身看向她,正色道:“你身上能看的部位,我哪儿没看过,跟个娘们儿似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免不了受伤流血的,每次她人事不省,宋铎理所当然从一群糙汉子里脱颖而出,闪闪发光,长相过关,心思又细,充当后备,再好不过。当然宋铎也从没把她当做女人看过,江淮女子柔情似水,如江寒这般彪悍的,可以忽略性格。
江寒道:“可现在不是在战场上,我有自己的操守。”
宋铎看不得她扭扭捏捏,伸手把他扯到自己面前。
江寒本能的紧张起来,“你干嘛,本将军命你不准…..”
她还没说完,宋铎已经三下除二拔下她外衣,再飞光掠影给她换上那件,系好腰带,全程一副严肃脸。
江寒僵然立在风中,刚才那一番宽衣解带看得她眼花缭乱,半刻才清醒,抱起药箱,有些尴尬:“时间不早了,快走吧。”说完落荒而逃。
宋铎跟在她后面,脑袋里反复回想起刚才的画面,过程里那蜻蜓一点的柔软,貌似手感还不错…..
南苑门口,两侍卫见宋铎带了个生人来,持戟拦住,警惕道:“宋大人,闲人勿进。”
宋铎目视着守卫道:“近来天气反复,顺宁候水土不服,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可担罪得起。”
侍卫检查药箱,瞪了江寒一眼,收戟放二人进去,和宋铎兜兜转转才走到一隅偏殿,随着宋铎扣门声,江寒心口浮起一丝微妙的不适,脸色也变得虚白。
“进来。”里边的声音充满萧寂。
江寒步态虚浮,和他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道青帐,她掀开帐子,只见他白簪绾发,白衣宽散,身后白窗日光稀疏倾洒,几根白发格外跳眼,他抬眼看向江寒,面色憔悴,愁眉不展,郁郁然道:“我不能为国谋生路,但可以为国披丧衣。”
江寒看他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心内戚戚然,蹲下身子凝注着他失去光彩的眼睛道:“阿焕,你可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过的话,臣与南夏共存亡,这不是虚语。”
吕焕微抬起眼帘,目里缭起星火,又渐渐熄灭晦沉,伸手附在江寒脸颊上,音波凌凌:“别想了,破国如覆水,岂能重新收回。”
江寒捧住他的手,坚定看向他:“我说能就能。”
帘子后面的宋铎悄然退下。
吕焕冷漠的抽手,从地上爬起,层叠的白衣随着他踉跄退步坠摇,倒影在江寒眼里,好似天幕里坠沉的流星,凡人只道九五之尊,手可摘星,殊不知尊贵与屈辱同在,国兴,可拟尧舜。国亡,聩作夏纣。江寒懂他,一个帝王背后能背负多少辛酸无奈,不想管理国家么,只是无法撼动那一群文痞武夫的切身利益,到头来赔上了整个国家,他们大可把责任全推到一人之上,那些大臣的龌龊,江寒这些年来早已见识领教透彻。南夏末年,奸邪当道。凌寒处他的尊严跟着河山摇摇欲坠,江寒之力又有多少。
她没有时间再与吕焕多愁善感,切入正题:“阿焕,我想拿回庆远军兵符。”
吕焕踉跄的站在暗处,阴沉视她:“我不能予你。”
江寒站起,从容接近他,一字一句,“南夏的灭亡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代表了你的新生,没有那些奸邪当道,一切重头开始,南夏才会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强国,甚至可以和东朝匹敌,北狄一天不灭,他们就还需要我,北狄的存在对我们而言反而成为了一个契机。”
昔日挥斥戎族的女将风采,而今重现,历经种种,湛熠的愈加明飒。照亮了他眼里的灰霾。他平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一语定音:“你等着,我现在取来。”
江寒凝注他白色背影,幽幽吁出一口气,这一次他依旧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