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林回到了学校,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衣服换成平时穿的工作服,这才提起行李溜回家。 那速度,跟逃命差不多了。 这次要报警吗? 算了,估计又没人相信她说的话,这些不科学的事情,她自己都不怎么信。 只是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着两边匆匆划过的建筑物,心里还是难免生出点难过。 如果现在她的父母能和别人的父母一样陪着她,听她说话,会不会相信她,帮着一起想办法呢? 可惜她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刚上小学的时候,她曾经大病过一场,那之后身体也一直不太好,她年纪太小,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后来她做过一次手术,她爸为了照顾她而生了病,在病床前,爸妈大吵了一架,似乎是因为她妈妈觉得她平安长大的希望太小,想要趁着他们都年轻重新生一个孩子。 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大部分父亲的选择,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这件事情,反对最大的却是她的父亲。 觉得自己是在为他考虑的苏母非常不能理解,两人在病房外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最终以被护士赶走为结尾,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之后没多久,她父亲就提出了离婚。 那时候的人们还很少出现离婚的情况,年幼的苏微林至今还记得,她妈妈听到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的歇斯底里,几乎是疯了一样把东西往男人身上砸,质问他是不是不想承担家庭的责任,或者是外面有别人了。 然而她爸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闷头整理东西,她妈妈无法接受这种自尊心被践踏的感觉,威胁不准带走苏微林,否则不签字,她爸犹豫了没多久就点头让出了抚养权,她妈妈更生气了,直接就签了字。 离婚后,她爸留下大部分财产,一个人离开了家,等她妈后悔了,找不到他的人跑到他的工作场所去找他,才知道他一离婚就辞了职,不知道去了哪里,除了第一年生日回来送了她这条外出旅游的纪念品项链,后来每年她生日寄回来的一张明信片,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苏微林自那以后过得不太好。 离婚后,她母亲的精神状态出了点小问题,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就打骂她,逼着她一起骂她爸,让她很难熬,学校里也遇到了非常难过的事情,两头夹击,她一度差点以为自己活不下去。 但很神奇的,大概因为求生欲,她的身体在这种困境下反而慢慢好了起来。 后来亲戚介绍,她母亲找到了新的对象以后,很快就怀了孕,因为担心影响夫妻感情,把她丢给外公去养,后来外公去世了,她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以前还偶尔会过来给生活费,成年以后,连面都见不着。 可以说,苏微林从很小就习惯了这种独自生活的情况。 虽然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没有人做后盾,却让她拥有了自己的生长空间,也接受了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孤独。 只是在夜深人静,依旧会有点难过,毕竟,最终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这个项链了。 来自家人的礼物,她的勇气来源。 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都吃得太少,刚刚难得吃撑,苏微林有点困,头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 梦里,她又见到了那双眼睛,从黑暗中绽放的金色,倒映着汹涌滚动的岩浆,爆裂的火光冲天而起,氤氲的热气让整个世界都扭曲变形。 “轰!”恐怖的冲力向她的身体袭来。 苏微林猛地睁开眼,心跳得飞快,一摸额头,已经是一手的汗。 “前方到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带好随身物品,及时下车。” 听到站名,苏微林连忙站了起来,幸好她及时醒过来,要不然差点坐过。 下车被夜风吹过脸颊的那一瞬,她的太阳穴再次突突地猛烈跳动了起来,头晕目眩,难受得很。 没敢在外面多耽搁,她小跑着一路冲进了那个破旧的居民楼,等到了家里,除了趴在地上大喘气,已经没法做别的事情了。 许久过后,那种眩晕感才过去,她的呼吸慢慢恢复正常,正要爬起来关门,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耳朵贴着的的地板里,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那是来自走道里的声音,混杂在楼上楼下洗碗聊天的噪音中,莫名的引人注意。 苏微林的心猛的一跳,抬头看向门外。 多云的夜晚,屋子里还没有开灯,这时候,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便显得尤为清晰。 苏微林深吸一口气,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拉过包,从里面翻出了防身工具,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到一边竖好,打开摄像功能,这才慢慢地向门口靠近。 “哐当,哐当...” 还没走到门边,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苏微林停住脚步,右手一个锤子,右手一根电笔,浑身紧绷,做好了以科学迎战那个可怕大门精的心理准备。 门口的感应灯啪的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又扣钱,又扣钱,这帮黑心老板...”那人晃晃悠悠,一边嘟囔着一边往上走,风吹过,带来一阵浓郁的酒气。 酒气腥臭难闻,却瞬时让苏微林放松了下来。 这个声音她认得,楼上有个叔叔特别爱喝酒,好几次都是喝到晚上才回家,听刚刚的声音,虽然含糊,但就是他没错了。 眼看着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她松了口气,走上前要把门关上,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一道巨力撞开!电光石火间,苏微林只来得往后一滚,顺势躲到了茶几后! 脑中的警告声哔哔哔作响,她现在只剩下一个想法,这个怪人看起来不像是有智商的样子,应该不知道把她的手机拿走吧?这样一来,就算她不幸遇难了,如果有警察叔叔过来,也能从录影里知道真相。 知道她真的没有骗人呜呜。 脑子里闪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苏微林还没抬头,就觉得一道阴影覆盖了她,有人抓着她的衣服领子,把她从茶几后提了出去,就像从笼子里面抓出一只兔子,轻松到不可思议。 苏微林头脑瞬间一片空白,等意识回归,她已经举起铁头小锤子抡了下去! 本来要打向男人的头,但手最终还是偏了方向,转而敲向了他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敲得太轻,那人脸都没变一下,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领口圈在她脖子上,被身体的重量往下拖,勒得她几乎断气。 【警告,警告,物理防御太高,看来锤子是破不了防了! 勇者林:呔!兀那大门精,吃我一记雷霆暴风斩!】 苏微林奋力挣扎,眼看对方丝毫不受影响,忍着窒息的眩晕感,她把大拇指按上了电笔按钮,正准备让他感受一下科学的力量,男人的左手却突然动了。 他抓住她胸口的吊坠,狠狠一拽! 银项链硬生生被拉断,苏微林啊的痛叫一声,脖子上的束缚一松,她摔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男人松开抓着她的手,把项链插.进了自己胸口。 真的是,就这么插.进去了。 金属材质的项链划破皮肤本应该有伤口,而大门精不愧是大门精,应该是伤口的地方平整依旧,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苏微林恍惚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离得很远,又很近。 很高,却又无法完整察觉。 某种程度来说,更像耳膜接收到的刹那噪鸣,只是那声音没过多久就消失了,苏微林来不及判断那声音到底是什么,却能明确意识到一点:男人突然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她清楚地看到,在他的眼睛里,转过一轮光,就像梦里那个小男孩一样的琥珀色。 然后,眼前的男人,凭空消失了! *** 还有什么是比未知更恐怖的? 那大概就是明明之前还能看到他,下一秒人却消失了。 苏微林从地上捡起锤子握在手里,警惕地看向四周。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猛地转身,铁头小锤子借着她转身那瞬间的惯性速度抡向来人,虎虎生风,非常凶狠! “duang!” 男人低头看了眼敲在自己胸口的锤子,剑眉一皱,高冷之余,居然还露出些委屈巴巴:“姐姐,你,为什么打我?” 苏微林:一米九的大高个你叫谁姐姐呢!! 等等。 一个激灵,她倒退了好几步,震惊到结巴,“你你你你怎么突然会说说说话了?” “你,教我的,”男人的口音有点像外国人学中文,听起来非常别扭,但是一字一句还挺清楚:“你,忘了吗?” 苏微林愣住,男人的脸,的确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教过眼前的人说话吗?什么时候? 男人往四周张望了下,找了个空位把门放到一边,又在破破烂烂的衣兜里掏了半天,捏出一颗看起来很可疑的东西放到苏微林面前,笑得有些腼腆,“要,吃吗?” 苏微林低头,在他摊开的掌心,静静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糖球,这似曾相识的造型,让她想起了一个画面。 “你...不会是我梦里见过的那个,小男生吧?” 可是那个男生不是掉下悬崖消失了吗? 等等,难道那个不是做梦吗? “或者其实我现在才是在做梦?”苏微林觉得,她的科学观世界观,已经被这颗来自梦里的糖果炸得稀巴烂,吸进黑洞里,一丁点都没给她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