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安压根没有管身后的动静,他颤抖着抽出刀,抵近前去,地上的萧家小弟还在不断挣扎,这可怜的辽人远拦子手臂和腿上,有好几块肉像是被野兽撕了下来一般,眼睛也蒙着一层白色的薄膜,眼看着是已经陷入了那种不生不死的境地。更可怕的是,他每动一下都有黑色的粘稠的血从伤口中汩汩涌出,似乎是在向人宣示这种被转化的怪物那可怕的生命力。
——只可惜那一箭已经彻底摧毁了它的心脏,它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垂死前的回光返照。
“怎么回事!萧兄弟怎么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曹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密探头子,手上功夫也还算过得去,可是到了这种需要在雪地里打熬的时候,身子发福终是吃了大亏。此时围上来的人已越来越多,耶律明蒲和姚仲明两个莽汉脑子已然是不太够用。方文倒是少见地壮着胆子凑上前来,甚至还敢撕下块破布沾了恶臭的黑血闻了闻,而那些军士更是小声地讨论起妖魔神怪。惹得谢槐安心头烦躁。
“闭嘴!”他忽然低吼一声,那声音像有魔力一样,一时间竟镇住了所有人。然后他缓缓站起,用手在刀刃上抹过,殷红的血顺着刀刃流淌到血槽中,人们这时才看到,他那柄不起眼的长刀上面竟然绘着谁也看不懂的繁复铭文。
“萧翰璟,”他一脚踏在萧家小弟的胸口,郑重地叫了他的真名——北地残破,他们做路护的更不知明日生死如何,因此平日里尽量不叫彼此名字。而这一次他双手持刀,刀尖抵在这残破尸身的额头上。整柄刀似乎都醒了过来,刀身不住地发出嗡鸣,铭文吞噬着鲜血,随后腾起紫色的火焰。
“老……老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韩裳不自觉地把刀横在自己面前,声音颤抖,甚至于不自觉地想要跪下,屈服于那股莫名的力量。
“秘术师——你是——秘术师!”曹凛的脸色煞白,他自皇城司中来,多少接触过些能人异士,可他印象里的秘术师应该是高僧、是道士、是文人,他们优雅诡秘,修鬼神道术,也愿意成为王公贵族的门客,在权力棋盘上供他们驱策。而这个北地的落魄路护,刀头舔血、弓马娴熟——除了那只来路不明的猫有些神叨,全身上下,哪有半点秘术师的样子。
“萧翰璟!醒过来!不要屈从于疯狂的呓语!你的兄弟们都在这看着你!看着你——”谢槐安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低沉若祷告般的声音被他念诵出来,咒语一样带着晨钟大吕般的嗡鸣刺透所有人的耳膜。他深吸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念出那古老的誓言——
“挥剑破魔,不倚神佛!”
磅礴的魔力霎时间激荡四周,掀起一片雪尘,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压得半跪下来。只有不断挣扎的萧家小弟逐渐放缓了动作。覆盖他眼中那层白色薄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他像是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下自己头顶执刀的人。
“老谢……”萧翰璟看着熟悉的人,缓缓吐出胸中最后一**气——“它们吃了他……它们……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