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已经紧张到不知如何是好了,哪里敢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扑嗖嗖地掉了下来。白薇反被吓了一跳,自己也没有怪她呀,这信都已经交予睿儿了,她若是想看,也根本没有什么问题的,怎会如此大的反应?她唯一没想到的,是这小竹筒,这些年睿儿竟都带在身上,想来也是对老侯爷思念至极。
“贞儿,你这是做什么?”白薇立马拉贞儿起身,贞儿不肯,只在原地跪着,白薇便不勉强,转身去关了房门。“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母亲,是我不好,阿睿为了娶我,让六公主假死,现在皇后娘娘知道了此事,她让我用老侯爷的遗笔做交换,否则就要……就要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什么?!六公主没有死?是睿儿放走的?”
“是!”
“荒唐,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白薇气到手脚发抖,险些站立不住,于是匆忙转身坐到了凳子上。
“母亲,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
白薇低头看看手里的竹筒,说:“这信皇后若是要看,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一定要这封信?你把信给她,她真的能放过睿儿吗?”
贞儿心思单纯,哪里想过这么多,她一心想要的,就是自己母亲和阿睿平安,被白薇这样一问,她一下子怔住了。“母亲,这是何意?”
朝廷对老侯爷和安远军的态度,白薇虽然从不谈论,但心中十分清楚,原以为老侯爷死了,阿睿也没有接管安远军,便能太平度日,然而谁料还是事与愿违。皇后不惜使出如此龌龊手段都要拿到这封信,定然是因为她或者更直接点说是皇上,对钟离家不放心。白薇说:“皇后一定要这封信,是因为她认为信有问题,那她拿信的目的本就是置钟离家于死地,但是如果信中什么都没有,皇后的目的如何达到?那就是以六公主一事发难,所以这信给不给皇后,又有什么区别呢?”
贞儿恍然大悟,她拉着白薇的裙角问:“母亲,那我们怎么办?”
“容我想想。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再过来。”白薇虽然没有责怪贞儿什么,但是临走的时候,还是将竹筒一并带走了。
夫人走后,贞儿哪里睡得着,她坐在桌边瞅着桌上的闪闪烛光心绪极不安定,她心思,夫人定然比自己还要担忧的吧,她都那么大年纪了,于是她想起了自己柜子里还有几包安神散,便叫时云进来说:“你送一剂安神散去给夫人,顺便带些点心过去。”
手握老侯爷的遗笔,白薇的心又被撕扯的生疼,时至今日,她依旧不敢打开看一眼。时云送来的药和点心,她也是无心饮食。辗转无眠半夜,白薇写了一封认罪书,然后去见了温以仁,将皇后以六公主之事胁迫贞儿偷盗老侯爷遗笔之事尽数说与了温先生,并将认罪书和竹筒一并交给了他。
“我这一生,没能陪伴睿儿太多,如今他犯了错,我能替他挡下灾祸,也算是尽了做母亲的一份心。”
“夫人,你真要这么做吗?”
“不然呢?温先生,目前的情形你还不懂吗?”白薇反问温以仁道。“向皇上坦白,主动承担责任总好过最后被皇后牵制。”
温以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头攥了攥竹筒和认罪书。
“万一我这一去遭遇什么不测,空口无凭,这认罪书但愿能成为睿儿的最后一道护身符。至于老侯爷的信,皇上若是开口,你就让睿儿也都交出去。”
“夫人看过信中的内容了?”
“没有,但是你相信老侯爷会写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吗?”
温以仁摇了摇头。
“以后就劳温先生照顾睿儿了。”白薇向温以仁行了个大礼。
第二天一早,贞儿见母亲一直没来,有些着急,便去了白夫人处,却只见她穿了一身礼服,未戴配饰,准备要进宫去。
贞儿在门口拦下了她:“母亲,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吗?”
“贞儿,只能这样,睿儿才能抽身。”
“可是母亲,阿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替他受过?”贞儿拉着白薇的手,希望她再慎重考虑一下。
“贞儿,一个孤寡母亲,为了儿子做了糊涂事,皇上兴许会网开一面。”
“不行。我不能趁着阿睿不在家,就让你做这样的糊涂事。这样,你等等,我进宫去求求德妃娘娘,兴许她有办法,若是不成,你再如此也不迟。”贞儿为了稳住白薇,只能先这么说了,然后叫来时云守着夫人,独自进宫去了。
然而进了宫的贞儿,却没有去谨兰宫,而是直接去了凤阙宫。贞儿得去求皇后宽限她些日子。
皇后并不会体谅她,还说:“你事情没办成还搞得节外生枝,本宫怎么宽限你呀?”
“皇后娘娘,此事现在这样,贞儿也没有料到,现在白夫人要进宫面圣,皇后娘娘,求您网开一面,这件事就算了吧。”
“怎么?你是在威胁本宫吗?她去面圣?揭发本宫?”
“不是的娘娘,贞儿不是这个意思。白夫人怎么会去揭发您?她不在乎自己的命总是要在乎小侯爷的命的。”
“是吗?那既然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你去把她杀了吧,也让本宫看看你的忠心,如何?”皇后说。
“娘娘,这怎么可以?她可是小侯爷的母亲!”贞儿吓得魂都没了。
“行了,本宫也就随口一说,就你那点儿本事?”然后又讽刺道:“当初我让你劝着小侯爷,与尚书令大人交好些,多为相王出出力,你不肯,非要与本宫对着干,现在后悔了吗?”看着贞儿的窘迫,皇后心里越发畅快。
从凤阙宫出来,都已经中午了。她耷拉着脑袋走了没几步,便被叫住:“贞儿?”
贞儿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德妃,有些不知所措,“德妃娘娘。”
德妃看出了贞儿的心慌局促,拉着她的手说:“我刚去给皇上送了些糕点,正好路过,这个时间了,你随我回谨兰宫去用膳吧。”
“谢德妃娘娘,但我已经进宫许久,得回府去了。”
贞儿的拒绝德妃有些吃惊,毕竟每每进宫,她都会去自己殿里坐坐,而午膳时间,她即便不去自己那里也该回承栖宫的。她拍拍贞儿的手说:“那好吧。路上慢点儿。”
贞儿一走,德妃对身边姑姑说:“走,去承栖宫。”
姑姑不解:“娘娘,该用膳了,用完再去吧。”
“用膳事儿小,我有话得亲自去问尹昭仪。”德妃思量,贞儿进宫哪儿都不去偏偏去了皇后那里许久,加之她脸色苍白,情绪焦急,不似从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见德妃又来瞧自己,尹欣欣心中高兴,还未招呼德妃坐下,德妃便屏退了旁人,焦急地问:“尹昭仪,你与我说实话,你与皇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尹欣欣没料到德妃会问这个,一时慌了神:“没,没什么。”
“尹昭仪,你不善说谎的。”
虽然被德妃瞧出了破绽,尹欣欣还是打算死撑到底,挤出一丝苦笑:“真没什么。”
“好。你不说,那你知不知道贞儿与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
听闻德妃问起贞儿,尹欣欣着了急:“贞儿?皇后也为难她了?”
“也?”
尹欣欣说漏了嘴,立马沉默下来。
德妃见尹昭仪不再说话,于是说:“方才我瞧她从皇后宫里出来,面色很不好。”
“贞儿回宫了?”尹欣欣有些吃惊,贞儿这大半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回来自己竟然不知。
“是,她回宫没有回你这儿也没有去我那儿却去了凤阙宫。你不觉得奇怪吗?”德妃问。
“我真不知道她与皇后之间有什么事,她上一次接触皇后,还是中元节后她回来瞧我,被皇后身边的碧娇带着小世子叫去了花园,回来的时候她就情绪不对,我问她,她只说是自己知道了穗禾的事,我也就没有怀疑。”尹欣欣细细回忆着,“不过回想起来,也就是自那以后,贞儿就很少回宫来了,她说是府上忙,我心思着她是不是觉得回来总想起穗禾,所以不愿意回来。”
“穗禾……这个侍婢我有印象。”德妃嘀咕着,问:“打翻个灯笼罪不至死,你也不至于事后要求整个承栖宫闭口不提此事,她是不是得罪了皇后,或者,她听到看到了什么不该她知道的事?”
这一问问到了尹欣欣的痛处,她不想说也不敢说。
“尹昭仪,此事很可能与贞儿如今的处境有关,你要想清楚。”
尹欣欣这才一五一十的将她和穗禾中元节那晚在榴园的所见所闻说了。德妃听完大为震惊,原来贤妃娘娘的三皇子竟是皇后害死的,冷静片刻,德妃说:“所以皇后杀穗禾只是为了以儆效尤,一方面吓住你,一方面,再以你会遭遇同样下场威胁贞儿,这就是为什么后来贞儿越发少回承栖宫,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不能。”只是,贞儿柔弱,能帮她做什么呢?德妃思来想去,仍是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