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德济堂，罗浥尘本欲先去宏文馆和远新一道归家，经过一家布匹店却停住了脚步。

近日天气越发寒冷，远新的袍子有些单薄了，早晨起来时她仿佛还听见他房间里传来咳嗽声。远新读书最是刻苦，每晚都要读到亥时，夜里又是最冷的时候。

罗浥尘进了店铺，选了几匹石青色缠枝纹棉锦，交了钱，正待转身走出铺门时，就见对面拐角处一家书坊门口停了一架马车。

马车颇为豪华，四面皆被昂贵精美的丝绸装裹，镶金嵌玉的窗牖被淡蓝色的绉纱遮挡，让人无法一窥究竟。

罗浥尘皱了皱眉，这样装饰的马车她倒是曾经见过，只是那人——

罗浥尘抿抿唇，正待收回目光，却见马车后方突然出现一抹青色身影。那人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儒袍，长身而立，正低头与对面的女子说着什么。而他对面的女子一袭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一缕青丝绾成飞天髻，其上斜插着一支红色梅花状步摇，一阵风过，碎坠摇曳，别有一番旖旎风姿。

这两人都是一副好容色，站在一起便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在人来人往的御街大道上，立刻引来路人频频张望。

罗浥尘却无心欣赏，因为那儒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罗远新，而他身旁的女子，正是此前送来几口黑木箱的女子。

罗浥尘蹙紧眉，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远新低垂着头，正絮絮和那女子说着什么，态度却是有些亲昵。

远新什么时候和那女子这般熟稔了？

她站在布匹店旁边的大树下，本想等那女子离开后再过去的，但却见远新一撩长袍，一头钻进了马车中。

……

马车渐渐远去，罗浥尘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站在树下呆愣半晌，终于只是长叹一声。

远新到底长大了……

孩大不由姐，只是，那个女子——

罗浥尘摇摇头，压下了心中的一丝不适，正在这时，却听身后一道“哒哒”的马蹄声。罗浥尘转过身，就见一匹雪白的骏马停在她面前。

望着马上之人，罗浥尘眼眸中闪过欣喜的光芒。

“怀义！”

赵怀义点点头，随即下马。

“你怎么来了？”

“方才去了德济堂，他们说你回去了，我便一路追了过来。”

罗浥尘见他神色间有些郁郁，不由问道：“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忙？”

赵怀义眉头一挑，只道：“薛姨死了。”

薛姨死了，旁的嫌犯也在刺杀中身亡，眼下线索便断了，而现在与薛姨有过交际的人，怕只有罗浥尘了。

不过罗浥尘只去过一次薛府，与薛姨也只有一次交谈，所知的信息委实不多，她偏头想了一阵，却突然眼眸一亮。

“还有一人，或许知道一些。”

“是何人？”赵怀义面上一松，语气中带着欣喜。

“我们只管她叫周大娘，她在薛府中干过一个月，想来知道的信息比我要多一些。”

“薛府中的奴仆早在事发前就已遣散，想来这位周大娘也不定在哪了。”赵怀义摇摇头。

整座薛宅在他的人手过去时已变成一座空宅，要找一个奴仆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罗浥尘却道：“那个周大娘只是临时到薛府帮忙，并不是薛府的奴仆，她还有儿子在府衙里当押运司，想来薛姨也不敢轻易动她。”

“哦。”赵怀义眼眸里这才闪过一抹亮色，“那人此刻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