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彩霞愈发地红了起来。
宣平门外,随着施粥车队的离去,重新陷入了宁静之中。
略显破旧的帐篷内。
许奕单手按在斩渊刀刀柄之上。
目光异常平静地看向左右两侧二三十余位衙役与士卒。
沉声下达着一条又一条命令!
随着其一条条命令的下达,一个又一个士卒与衙役重重抱拳,随即面色严肃地朝着账外走去。
围绕着破旧帐篷的五百士卒顷刻间全部动了起来。
这个黄昏,注定会成为一个染血的黄昏。
......
入夜。
皇城大明宫紫宸殿御书房内。
正德帝身心疲倦地放下最后一本奏折。
斜靠在龙椅上,微闭着双眼随口问道:“詹竹,许奕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詹竹低着头回答道:“回陛下,六皇子殿下今日点卯时因常侍郎咆哮公堂,重打了其二十大板。”
“随后单独与京兆府工房众人相谈近半个时辰。”
“此后不久,便组织马车大肆采办木料,更是将冯家等一众被抄家之人家中库存的木料,全部运往了城外。”
话音落罢。
詹竹微微抬头看向正德帝。
见其并无任何表示。
方才继续开口说道:“未时左右,六皇子亲自带着两千余木匠走去了城门。”
“据宣平门密探所说,六皇子好像带人在城外兴建粥棚。”
正德帝缓缓睁开双眼,反问道:“城外不是已经有粥棚了吗?为何还要兴建?”
詹竹急忙低头回答道:“回陛下,据宣平门密探所说,六皇子所建粥棚,比现有粥棚要小很多,覆盖面也更加全面一些。”
“不务正业。”正德帝不满地评价一句,随即平静道:“还有吗?”
詹竹回答道:“方才收到密探秘报,城外有三伙小势力火并,六皇子带着一众衙役与外出护送粥饭的董副将联手将其平息了。”
“黄昏时分时,更是联合董副将等一众士卒,在城外大举清洗各种为祸灾民的势力。”
正德帝闻言缓缓开口询问道:“那董副将带了多少人马出城?许奕又带了多少衙役?”
詹竹闻言心中一凛,急忙如实回答道:“回陛下,董副将此番出城,共带了五百士卒护送粥饭,六皇子则带了百余名京兆府衙役。”
不知为何,詹竹并未特意提起,有三百士卒是乔装打扮过的。
正德帝微微点头,平静道:“朕知道了。”
话音落罢。
御书房内陷入久久的死寂之中。
片刻后。
正德帝平静道:“明日天亮后,着内阁拟旨,催促许奕尽快解决光化、景曜、芳林三门外的灾民!”
“若再任由灾民随意走动,用不了多久便汇聚到玄武门外了!成何体统。”
光化门、景曜门、芳林门三道城门皆是位于长安城北面的城门。
距离皇城极近,亦是灾民聚集最多之处。
往日里正德帝什么时候理会过那些灾民?
此刻竟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地提起北城门的灾民。
詹竹心中一凛,急忙拱手回答道:“遵旨。”
......
夜色渐晚。
宣平门外不知何时竟搭建起数十座偌大的帐篷。
数十帐篷错落有序,俨然如同一座小型营寨一般。
无数支火把将那座小型营寨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数不清的人影在营寨中来回走动。
与此同时。
营寨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不知为何,营寨内的惨叫声越大,营寨外的哭泣声便越大。
一时间,宣平门外如同鬼蜮一般,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地渗人。
不过,若是细听,便不难发现,那宣平门外的哭泣声,分明是喜极而泣的声音。
居中的一座帐篷内。
许奕端坐于上首临时拼凑的桌案上。
提笔缓缓书写着一个又一个字符。
片刻后,一张洁白的宣纸上布满了迥异于这个时代的字符。
许奕放下手中狼毫笔,目光阴沉地看向那张写满字符的宣纸。
不知为何,宣纸上明明写的是数字。
可落在许奕眼中,却只有两个血淋淋的大字--吃人!
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许奕将那写满数字的宣纸收起,抬头看向门帘。
“六爷。”帐篷外赵守的声音清晰传入。
“进。”许奕收回目光平静道。
门帘被人自外掀开。
赵守捧着厚厚一沓宣纸走了进来。
“六爷,这是刚搜查出来的账目,现在除了西边十几个小头目的聚集地还未搜查外,其余的全部搜完了。赵守迈步上前,将厚厚一沓宣纸放置于许奕桌案边缘。
得益于李二与大掌柜等人的暴露。
许奕顺藤摸瓜之下,将宣平门外近百个大小势力全部连根拔起。
无论其隐藏的多深,只要有迹可循,便总会暴露出来。
更何况,为了求快求稳,许奕并未禁止衙役与士卒们使用各种惨无人道的审问手段。
许奕点了点头询问道:“西边还有十几个小头目?”
赵守沉思几息随即回答道:“还有十三个。”
“京兆府五个,宣平门守城士卒八个。”许奕平静吩咐道。
赵守面上闪过一丝纠结,低声问道:“六爷,给京兆府的是不是少了一些?”
许奕轻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少了,再多他们的口袋就装不下了。”
赵守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干笑两声道:“我明白了六爷,这就下去吩咐。”
想要马儿跑得快,岂能不给马儿草?
许奕并非不知变通之辈。
相反,其心中始终有着一杆秤。
贪污这种事情,历朝历代无论律法何等苛刻都无法彻底将其杜绝。
哪怕每日将十余位官员剥皮充草,亦无法彻底杜绝。
水至清则无鱼。
这个道理许奕比谁都要明白。
因此,其始终坚守着心中的那杆秤。
即,贪污可以,但不许超过某个界限,更不能以为祸百姓为基础进行贪污。
若是超出这个界限,其必诛之。
除此之外,那便是他可以默许你贪污,甚至容忍你贪污,但你不能既贪污,又不办实事。
这种人与蛀虫、硕鼠又有何区别?
这种人不杀,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不足以对外人言的重要因素。
许奕望着空荡荡的偌大帐篷,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冷笑,脑海中赫然浮现出两道身影。
其一为正德帝。
其二则为张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