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
“没有了!”姚守宁瞪大了眼,不敢忽视一点细节,但却并没有再发现异样,因此摇了摇头。
世子咬了下嘴唇,说道:
“你说的这种情况,很像禁制被触动。”
传闻之中,修行达到一定地步,可以布下无形的禁制,使得禁制所在之处成为禁区,无人能踏足。
一旦有外人闯进来,禁制的施术者便必能察觉。
姚守宁身为辩机一族已经觉醒了血脉力量的传人,能以肉眼‘看’到禁制的存在也并不稀奇。
但是此地是齐王真墓,此地已经隐藏了将近七百年之久。
陆执在此之前敢十分肯定,除了长公主夫妇之外,神都之中就连神启帝也应该是不知道此处存在的。
那么此地的禁制是谁布下的?
陈太微?
兴许是最近与这个道人打交道多了,陆执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人的名字。
但下一刻,他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
这个道士虽说术法高强,但也不可能高超到如此地步。
他见姚守宁心神不安,便解释给她听:
“自此地被赵家人发现之后,赵家人每日都会视察此处,布下小巧机关,防止人误入。”
而落入陆无计之手后,防备只会更多。
此地白日是茶楼,夜晚之后便有先前与两人打交道的老人镇守。
“他是神武门的人,辈份极高,也是身背神灵之图的人,一般妖邪不敢乱入,我爹对他也是十分尊敬的。”
有他在此处,不要说一般宵小,哪怕就是有神通的道士,也绝对无法闯入。
“也就是说,此地若有禁制,也有可能是在早年之前布下的。”
他说话的功夫,又穿行了两次。
这两次再也没有异样出现,他回头看了姚守宁一眼,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进还是退?
今夜已经来到此处,若不进入看一眼,无功而返,恐怕是不会甘心的。
更何况此地布下了大防,说不准齐王墓便有异动。
他问姚守宁:
“不如我们进去看一眼,若无意外,即刻便走,如何?”
……
与此同时,皇宫内苑之中,由神启帝亲自设下的宴席,已经开启了。
大殿之中,神启帝跪坐于正位之中,两侧各摆桌案,今夜入宴的唯有长公主夫妇、柳并舟与陈太微。
陈太微独自一人坐于右侧,与朱姮蕊、陆无计及柳并舟遥遥相望。
神启帝今年已经五十三了,但他身材消瘦,肤色白皙,眼睛细长,下巴留了长须。
作为帝王,他并未穿象征帝王的袍服,反倒身着一袭青衣道袍,头挽道髻,以一支长长的玉簪固定住。
他笑意吟吟看人的时候,看上去并不像一个霸气的帝王,反倒与一般养尊处优的道士并没有不同之处。
宴中先上歌舞热场,待宫娥散去,他才看着柳并舟说:
“早知南昭人杰地灵,果然连出两位大儒——”
“朕当年登基不久,便听闻张先生去世的消息,深为痛惜——”
他废话连篇,听得朱姮蕊眉头直皱。
“——柳卿入神都后,召出儒圣人之影,告知天下儒道多了领袖,朕十分欣慰……”
神启帝话还没说完,长公主的火爆脾气便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
“总说这些干什么?真要有心问道,你早就亲自前往姚家拜见了,又何必派个侍人传话?”
她说话时,目光放到了陈太微的身上:
“咱们今夜前来,是想问陈太微,为何昨日大闹姚家,有何目的?”
“……”皇帝听她喝斥,眼睛周围的肌肉微微抽搐,但转瞬之间,他又露出笑容:
“长姐的性格总是如此急躁。”
“罢了!”
皇帝一拂手,道:
“是朕有错,派了不长眼的侍人相请,听说他对柳卿不敬,朕已经将其严惩了!”
说完,他的脸色一沉,眼中露出狠辣之色,喊了一声:
“冯振,将那狗东西端上来,让柳卿亲眼看看,让他消消气!”
话音一落,他身侧的大内侍点了点头,抚掌一拍。
巴掌声传扬开来,外头听得清清楚楚。
柳并舟意识到不妙,听到外头脚步声,人还未进,便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儿。
只见一排侍人端了托盘鱼贯而入,那托盘上摆了被剁下来的人首,只是五官被剜割,躯干被剁!
血腥气传扬开来,那一幕纵然是朱姮蕊、陆无计曾与妖邪打交道,见多了血腥场面,一见此景,也不由骤然变色!
皇帝还在‘呵呵’的笑,一派斯文儒雅的得道之士风范,说道:
“今日这狗东西回来便向朕告状,意图离间柳卿与朕,已经被朕交由镇魔司处理了。”
他示意为首侍人举着托盘面向柳并舟,那托盘内有液体顺着盘沿往下流,将举盘的侍人指缝染红。
“你——”
柳并舟的面色铁青。
任他涵养再好,也没料到这位传闻之中喜怒无常,且又刻薄凶残的皇帝竟会这样做。
他的衣袍无风自动,胡须微摆,神启帝眯起了眼睛,身体往前一靠,以手肘撑案桌,仿佛在欣赏他此时难看至极的脸色。
只是许久之后,柳并舟终于轻轻的叹了口气,那股气势卸去,他的眼中露出悲悯:
“皇上又何必如此呢?”
“此人纵使告状,也不过是看不惯我数次拒绝面圣,替皇上鸣不平罢了,纵使有错,小罚即可。”
他的目光落到了托盘上,只见那托盘之上,剜出的一双眼珠通红,以他眼力,自然能看到有残留的冤魂之力附着于其上,带着不甘与哀嚎,满庭惨呼。
“柳卿说的也是。”
神启帝被他指责,却也并不生气,反倒含笑吩咐:
“此人护朕心意令人感动,将其厚葬,赏赐他全族。”
“是。”大内侍低声应答。
陆无计目睹这一幕,喉间发紧,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摇了下头。
“先帝当年在位之时,就说过,天下众生皆有灵,他老人家爱民如子,怎么就养出你这样一个如此性情残暴的儿子呢?”
朱姮蕊沉默半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斥责:
“一个内侍犯错,你或打或杀,甚至严刑加身,此时更以酷刑取乐,与昔日商纣王之流有何区别?”
先前一直笑眯眯的皇帝顿时变了脸色!
若是平常,陆无计倒愿劝说。
可此时殿内腥气极重,令人闻之欲呕,皇帝残暴不仁,视天下百姓如猪狗,他外表沉默,内心却也同样愤怒。
他后背之上背的是佛道金刚,最是嫉恶如仇,此时一见如此情景,已经按捺不住。
只是他身后金刚之影一动,皇帝的头顶便有三道紫气冲天而起。
‘呜呜’鬼嚎哀叫之中,一道清亮威严的龙吟响起——
刹时一股真龙威压散布开来,顿时将那不散的冤魂冲得魂飞魄散了。
神启帝的眼神阴沉,厉声大喝:
“长姐,你竟敢如此说朕!”
双方本来是为了陈太微而来,此时却因小内侍之死率先起了冲突。
反倒是此时本该解释昨夜之事的陈太微置身事外,趁着长公主与神启帝双方起了冲突,那年轻俊美的道士眼中露出无聊之色。
而就在这时,在神都城东的一端,原本赵家茶寮的下方,陆执与姚守宁行至齐王真墓入口的刹那——
世子迈入门内,触动了禁制,这位本来一脸百无聊赖之色的美道士识海之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
他那双暗沉的眼皮顿时流转光华,整个人的面容一下发光:
“猎物入网了!”
“真是狡猾呀。”他伸手撑在了桌面上,以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颌:
“今夜派人拖住我,果然是想要再探坟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探到了此处!有趣,有趣!”
他说完,眼中露出调皮之色。
一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右手则探了出来,以指在茶杯之中沾了茶水,往桌案之上飞快绘画。
紧接着,一道符箓之影在他指尖下成形,很快形成一道水光符咒。
他轻轻伸手一点:
“去吧!”
那符咒顿时飞天而起,化为一道红光,直飞出宫殿之中。
而此时宫殿内长公主与神启帝已经吵了起来,陆无计护在了妻子身侧,冯振低声劝着朱姮蕊消火。
举盘的侍人又怕又慌,深怕自己看到了今夜的场景,恐怕活不过明日了。
陈太微的举动悄无声息,没有人察觉,唯有那符咒在飞出的刹那,柳并舟似是若有所思,抬起了头。
可他目光所到之处,并没有发现异样,只见那位昨夜大闹了姚家的道士此时单手撑头,含笑望着他,那双眼睛好似将他内心深处的打算全部看透!
符咒飞出皇宫内城,直扑东城,隐入那茶坊内室之中,无声的向床板压落。
只见那床板之上躺了一个老者,似是察觉到灵力的波动,还未来得及睁开双目,便被符咒压落。
红光所到之处,一切生机尽数灭绝,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符文,将那老者连带着床板一并封印于其中。
老者的尸身如冰雪融化,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紧接着,残余的符咒之力冲击开来。
屋内的一切皆受这股霸道至极的力量冲刷而过,像是一切震出了层残影归位,屋中的柜子、桌椅仍未动。
柜上摆的灯仍亮着,半晌之后,屋子一侧的无人角落处,灵光波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缓缓显出了身形。
此时的他嘴角残留着血迹,面色有些阴沉,望着床铺上的那一幕,面色惊骇。
他的面色阴沉,望着床铺上红色的符纹,面带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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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