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江宁府自古就是才子之乡,近些年更是人才辈出,贺大人培养有方啊。”柳砚淡淡一笑,举杯饮下。
“正是。”平王闻言接了话,“江宁近年出了好几个翰林学士,贺大人也是劳苦功高。”说罢,敬了贺大人一杯。
平王杯子还未放下,便又向柳砚问道:“不知此次可有学子入得凌鹤法眼?”
还未等柳砚说话,世子心内一动,心想我的好“二叔”果真奔着乡试而来,于是摇头晃脑颇有兴致道:“此次皇爷让我跟着凌鹤学习,当真受益匪浅。便说此次秋闱,见识了不少才子文章,有一人当真不错。”
“哦?不知是谁?”平王也被世子一翻言语勾起了兴味。
“他出自江宁世家谢氏,唤作谢锦洲,刚到此地便听闻此子博学多才,遂使人收罗了些他的文章。的确文采炳焕,辞趣翩翩,更难得胸中有丘壑,见识不凡。”说到此处,世子将那杯盏重重一放,肯定道:“待发榜之时,解元非他莫属!”
“哦?”平王听罢,放下杯盏,侧头带笑望向贺大人,“明哲竟如此看好这位谢公子,听你一言我倒是想与其结交一二。”
“能得诸位大人青眼,也是谢氏的福份,放榜后自是要……”
“明哲夸大了些,此次应考学子多达三千余人,每年中榜者才两百余名,魁首谈何容易。”柳砚面色冷漠,不等贺大人说完,便问向平王:“出京时听闻舅舅去了浙江,负责外邦丝绸交易,不知为何到了此处?”
贺大人刚拱起手要恭维一翻,便被柳砚打断,笑意不由一僵,讪讪地缩了手。
心内嘀咕这位柳大人年纪轻轻好大的官威,不过他年仅二十一二便已是翰林编修,确实年少有为;加之生母是本朝长公主,自是称得起平王一声舅舅。
平王面带笑意,微微撇了贺大人一眼,回道:“浙江一事已毕,我不过是去替圣上掌个眼,万事都有织造局,我便顺路来江宁与你们聚一聚。”
“说来咱们毕竟是亲眷,平日里在京中反倒生疏。来来来,满上一杯,今日不谈官务只做消遣!”平王此时看着倒像个十足的长辈,不过实际却只比柳砚长个两岁罢了。
众人口中应着“是矣”,相互敬着碰了一杯。
平王此番过来,明为会亲,实则选人。
每年这江宁府出的朝中新秀不少,本是等到了京中再做谋划即可。但今年圣上偏偏点了这柳凌鹤做主考官,惇王世子随行,人若是都成了惇王的人,以平王现在的地位虽不至于错失皇位,但也算平添一事。
再有这柳凌鹤着实有些棘手,当今圣上就只得这一位长公主,长公主又只得柳凌鹤这一个宝贝儿子,自然也是颇受看重。
加上此人还有些本事,当年才十九岁年纪便以探花郎身份入得翰林,这回江宁府的差事要办得好,回去就要往礼部供职,要是能为己所用,必能添一助力。
可惜此人与惇王世子为亲表兄弟,与自己平日多是疏远客套,自是有些难办。
平王想到此处心中幽幽一叹:“我虽生为龙子,却因不是皇后所出处处受掣肘。艰难得到机会,却不得世家认同。但是太子被废已久,不见复宠,我定还有出头之日!”
这时贺大人见场面甚是安静,便又起了话头:“既是来消遣,容我请诸位品评品评这江宁的风韵。”
话刚落下便转身支使立在阁内服侍的婢子“去叫你们管事的让烟萝姑娘过来。”
婢子忙不迭的应是,将手中酒壶放下,向门口候着的小厮传话去了。
阁中便又恢复谈笑,席间贺大人对烟萝姑娘赞不绝口,世子却对此厌恶至极,皆因看不得这秦楼楚馆之风,也知今日这“苏宅”便是江宁府独有的特色“茶馆”,供着青楼生意。
却说不消一刻,那贺大人口中“神女之姿”的烟萝姑娘便上得楼来,身后跟着一名抱着琵琶的侍婢。
只见她身姿袅袅,云鬓叠翠,粉面生春,着一素衣却难掩出尘气质,不像个青楼妓子,到像个世家小姐。就连那身后侍婢,都生得颇为俏丽,一双杏眼活泼可爱。
入门之前,烟萝在外侧便屈膝行礼道:“婢妾烟萝,愿为诸位老爷献曲。”
诸人听着声音停住话头,朝门口看去。
见这烟萝姑娘行礼起身,世子却忽地立起,带着座下交椅哐当倒地,身后侍婢一惊,忙上前收拾,他却连身前酒盏倒了都不曾觉察,神色怔然,口中喃喃唤道:“灵雁妹妹……”
柳砚听得心头一凛,此前斜倚着的身子微微回正,抬首瞧了烟萝与世子一眼,又侧头看了平王笑意渐深的脸色,眸色变深。
他左手摩挲着指骨,心想这恐怕才是今晚的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