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战后条例，所有落单的恙族人会被驱逐出落谷平原，布昂本不想管。可埃文人的善良天性让他心软了：任一个重伤的孩子去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天灾，无论如何都是件残酷的事。

于是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默默地将女孩绑起来运到了车上。

布昂边赶着车子，边揉了揉胳膊，表情有些扭曲。……话说回来，这兽人被毒荆划成那样还那么精神，逮着他咬了好几口，又差点在解荆棘的时候跑掉，她的力气是真不小。

布契抱着那几只找回的羊羔，一起坐在角落。他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前面赶路的叔叔，小声对她说道：“这不能怪我。如果把你留在那，你肯定会死的。”

女孩听不懂落谷语，依旧怨恨地盯着他。

布契掏出骨牌还给她，思索了两下，又解释：“你是魔鬼的转世，如果我和叔叔说了，他肯定在那里就把你杀了……他对魔鬼很忌惮的。我们到了城堡见国王再做定夺。”

眼神持续怨恨。

“……”

布契无奈地坐了回去。

恙族，半狼人生活的宗族之称，也被人称作“与兽共舞的种族”。和世世代代安稳生活在落谷平原的埃文人民不同，恙族人野蛮、好斗、居无定所，他们始终游荡在落谷平原附近，靠抢夺资源为生，与埃文的冲突已经持续了几百年。

为将祸端赶尽杀绝，一年前埃文联合周边国家，向恙族人发动了战役。战争在三个月前告捷，恙族失去了他们的家园，仓皇之下撤离了落谷平原。

想必，她也是在他们撤离时走丢的。

突然，车停了下来。布契一惊，探头向前望去：埃文的城门近在咫尺，可车前双头马的嘶鸣高亢而恐惧。它们望着城镇上空黑压压的云层和如神之刀斧般劈下的闪电，不肯向前一步。

布昂坐在车前暗骂一句，不得已掏出了刺鞭，狠狠地抽在了马背上。时间已经不多了，车身被狂风席卷，如果不及赶到城里，他们都会被暴风雨摔得粉碎。

双头马恐惧的嘶鸣传来，车里女孩突然有了反应。她不安地扭动着，想要挣脱绳子。

“你要干什么？”布契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将女孩嘴上的破布取出。

恙族女孩终于获得了说话的自由。她极其厌恶地“呸呸”了两下，随即，面向前面的双头马，奇异的语调又从她的口中传出了。

那像祷告般的语调传到了双头马的耳朵里，后者竟出奇地安静了下来。布昂一瞬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吃惊地扭过头……

声音是从那个女孩嘴里传出的。此时，她的嘴里又发出了另一种语调，像是命令。

双头马鼻间传来粗重的喘息，它们一齐将脑袋转向埃文城，四支蹄子向前迈去。只片刻功夫，马车便以惊人的速度穿过了城门，沿着城间大路飞奔，配合默契而敏捷，如同得到了某种神谕。

马车平稳而飞快地前进着，布昂甚至都没有拽缰绳的必要了。

他望着那个瘦弱得像根枯树枝的孩子，不可置信地开口，言语因恐惧而颤抖：

“……你是个牧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