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胜楠死了。
她死的那天,公司正拿下一个大项目,商量着筹备庆功宴。她微笑着说她很累,午休时趴在桌上睡一会,谁知这一睡就再没起来。
方生平的桌子在邹胜楠旁边。彼时他正靠在椅子里仰面迷糊着。邹胜楠“咚”的倒下把他撞醒。他睁眼一看,那女人的身体还抽搐了两下……
方生平有些蒙了。同事围拢过来时,他都没能动弹起来。因为他想起小时候被隔壁小孩虐死的那只猫,临死前就是那样抽搐的。死人、死猫都让他头皮发麻,手脚甚至都跟着僵硬起来。
当天晚上,方生平从噩梦中惊醒。在那个乍暖还寒的节气里,他愣是惊出一身的冷汗。他梦见邹胜楠跟他哭诉厉总要扣下她的提成奖金,梦见邹胜楠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求他看在她家老人孩子没人管的份儿上帮帮她。方生平不知这是托梦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觉得窗外月亮又圆又大,亮得让人心慌。
隔天,副总就以招聘需要时间为名,让他暂时顶替了邹胜楠的工作。这一顶,就是两个多月。恰逢公司忙碌,方生平接连着晚上加班。媳妇抱怨不说,那天的噩梦就像一只邪恶的小兽潜伏在他周围,致使他加班时总觉着有人站在他身后。他不敢动弹,更不敢回头,因为老话儿讲说晚上回头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熬夜加班、梦魇、疑神疑鬼,这让他整个人高度紧张。夜里神经衰弱,白天开会还被点名批评,方生平觉得自己处于崩溃的边缘。可老板不会管他这些,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不行还有别人补上,他总说:“阿平啊!这是公司对你的信任,把握机会,做好了,邹胜楠的位置就是你的。年轻人拼一拼,老了才不会后悔。”
“what?还拼?”
跟他关系不错的魏冬狠狠地撸了一口羊肉串,为他打抱不平:“小邹那工作一般人能接得了吗?要我说,厉总就是看你好说话,活儿都推给你,他就不用再招人了。”紧接着,魏冬话锋一转:“其实小邹这事,我也不意外,工作狂嘛!老板一给打鸡血,她恨不得一个礼拜连轴转。老板拿她当驴使,她就心甘情愿当这个驴!你说她一个女人图什么?最后还不是把自己撂进去了?算了!我也不说了!死者为大。来走一个!就为咱俩还活着!”
魏冬这一席话一下子就说到了方生平的心坎儿里。第二天,他就向厉总反应工作做不完的问题,厉总眨巴着小眼睛看了他足有两分钟,才说了句:“行,你先出去,让魏冬进来。”
那天下午,也不知道魏冬跟老厉说了些什么。第二天,魏冬接手方生平手里所有的大客户,包括邹胜楠留下来的三个和他原本的两个。随后,厉总语重心长地找他谈话,嘱咐他好好休息,休个年假,出去散散心。临了,还推给他一张某心理诊所的名片。方生平接过看了一眼,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了。
千防万躲,他还是被人算计进去了。被人抓住他最不为人道的七寸,他不但得接受,还得欣然接受。尤其这心理咨询,去不去都是个麻烦。也好!左右都要休息,不如趁机休个长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下班时间一到,方生平一个人骑上单车,汇入城市繁忙的街道中。
昨天,媳妇说要出差一周,女儿放学就让爷爷奶奶接走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他都能一个人逍遥自在了。
难得无事一身轻,方生平只觉着两个月来从没如此轻松过。往河边骑行道上拐了一圈,享受这高楼林立间少有的静谧怡人,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