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身望去,睁大了眼,补充道;“吧?”
不远处的观瀑阁屋顶之上,有位白衣胜雪的少女,小口小口的喝着酒。
她略带玩味的看着少年练拳,心中大定。
“唉,师父说她的儿子不会打架,起初我还不信,现在嘛,呵呵……”
少女抵着雪白刀鞘,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轻踏脚步,如游鱼周旋般掠进阁楼九层。
“剑宗余音,见过宋天师。”少女对着正在下棋的老人轻轻作揖。
简简单单的“剑宗”二字,没有任何前缀,直接代表了剑道正统。
天下独一。
宋玺放下棋谱,望着少女笑颜逐开,他是打心眼里钦佩和喜欢少女,当然了,只限于长辈看待晚辈的喜欢。
毕竟少女的修炼天资太过惊世骇俗,趁着少女还未彻底赶超他们这些倚老卖老的宗师时,能俯瞰一眼是一眼,能与之交善绝不交恶。
老人打量着少女,少女站如青松,虽说腰间垮刀,可她却似一柄刚出炉的利剑,锋芒难掩。
宋玺笑道;“余丫头,那四个字怎么说来着?”
少女翻了个白眼,毫不生分的坐到宋玺身边,从小案上取了一块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宋玺合上《弈旨》,把苏锦麟先前匀好又没喝的蜜柚茶递给少女,语重心长道;“应运而生。”
少女干笑几声,不做评价。
毕竟从小到大,她听过诸如此类的赞叹之词,数不胜数,已经麻木了。
“这茶和糕点还不错。”少女平淡道。
宋玺双袖拢袖,侧脸望着观瀑台中的练拳少年,打趣道;“噫,那么俊俏的少年郎亲自煮的茶,能不好喝嘛?”
少女呛了一口茶水,把桂花糕摔回碟盘里,赶紧改口道;“但是,茶已经凉了,糕点也不酥了,其实很难吃。”
宋玺笑而不语。
“余丫头,你觉着苏锦麟这套拳打得如何?”
少女就差把白眼翻进眉毛里,嗤笑道;“呵呵,就他这样的,打拳打得跟狗爬似的,简直侮辱了拳式拳势拳意这六个字。”
宋玺挑了挑眉,笑道;“不要那么苛刻嘛,其实老夫看来,苏锦麟还有点模样。”
少女想了想,没好气道;“他兵家武夫的底子扎实。拳形三分,拳意没有。”
宋玺见着少年神采奕奕的姿样,纠正道;“拳意其实有的,他没打出来而已,等他捋顺那口气,就成了。”
少女扶膝起身,望着少年。
她眉如绒羽。
观瀑台中,苏锦麟撤掉拳桩,一个劲的往湖泊望去,先前余光里,他依稀瞥见一个白滚滚的小胖子掉进了湖里。
奈何他水性极差,只能依在栏杆边,大声呼喊,干着急。
正当他准备求助宋玺时,忽见明月姣姣间,有一白衣胜雪,马尾扎束如长缨的少女,从九层阁楼窗户边轻轻踮了踮脚尖,直直掠下。
恍如仙子。
待少女安稳落地后,苏锦麟已经见怪不怪,扯了扯嘴角,呢喃道;“得,又来一山上神仙。”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少女能进九层阁楼而不被宋玺打骂出来。
要知道,宋玺从不轻易让外人进观瀑阁。
他思虑片刻,猜想这“少女”应当是某座仙门宗府的老祖,是境界很高的几百岁的老婆婆。
他会这么想,完全出于清秀儒士与他同乘白鼍龟甲山顶时说的一番话。
他说,修士境界愈高深愈玄妙,甚至是容貌形体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类似俗语说的返老还童,返璞归真。
没准明面上看起来鹤发童颜的小童,其实暗地里是个活了几千岁的老王八。
苏锦麟抬了抬头,挤眉弄眼的望着站在阁楼挑座外的宋玺,想借此旁敲侧击,哪怕宋玺只是略微传递一个眼色都行。
可老人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苏锦麟一时间犯难,看不透少女的虚实,只得尽量挺直腰杆,索性他比少女高一些,输人不输阵。
两袭白衣皆胜雪。
毕竟这是苏锦麟的宅邸,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主客有别,他悻悻然放下架子,彬彬有礼,颇有气度的招呼道;“不知这位仙女姐姐大驾寒舍……”
只是话没说完,少女已径直向他走来,翻了个白眼,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呵呵”一声。
少女兀自走到湖边,轻轻唤道;“小泥鳅,赶紧上岸,待会儿带你去那条阴沉的地下运河里玩水。”
少女话音刚落,湖面的一片宽大荷叶底下,就露出一张胖嘟嘟的男童脸蛋来。
男童“嗯”了一声,然后潜下水,如锦鲤游弋,从观瀑湖另一边上岸,他裹了一身鲜艳的大红袍,背着个红色的竹箱,他脚踝处系有铜铃,一路小跑过来,啷当作响。
男童嘴里念念有词道;“还好还好,差一点就化真身了……”
苏锦麟对于少女的视而不见,呆若木鸡。
对于在俗世里鲜衣怒马的他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风流倜傥枉少年!
他眯起狭长的丹凤眼,转过身,极为克制的干笑道;“山上天下果真不同凡响,仙女姐姐看起来年纪不大,清纯可人,没想到儿子都已六十斤,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红袍男童闻言,慌不迭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却丝毫不在意疼痛,他抬眼望向苏锦麟,却是满眼的怜惜。
阁楼上的宋玺一口蜜柚茶喷了出来,心想这小子真是女太岁上动土,皮痒欠收拾。
苏锦麟却是全然不知,指着红袍男童跌倒之处,故作惊慌道;“瞧那儿,仙女姐姐,贵胖公子摔倒在地了!”
少女回眸,怒目圆瞪。
少年咧嘴一笑。
针尖对麦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