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胡子所说的事情,方亦其实并不在意。
无论是黑玉被抢夺,还是那名护卫因为畏惧和贪欲遭害都一样。黑玉虽然珍贵,但是对于蚀客来说,除了量子力之外都没有实际意义;而人性经不起考验这种事,他也很清楚,况且做错事的人终究不是自己。
另一方面,关于护卫携宝潜逃或者猎氏抢劫杀人的现象存在,他也看得透彻。
“饥寒起盗心……”
方亦说着瞥了大胡子一眼,补充道:“饱暖思**。”
大胡子一愣,随即涨红脸怒道:“不是这个!不对,前半句没错,我的意思是……”
“少废话了,你究竟有什么事?”方亦不耐烦地问道。
大胡子脸色变换,猛叹一口气:“唉,老子就直说了吧。猎氏都不算什么好人,弄死十个,九个都不冤……那天我说过,我们几人如果不死,剩下的命都归你。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话是老子一个人说的,能不能就我一个人作数,其他人不算。”
方亦挑了挑眉毛,他其实压根就一直没拿那天的话当回事。
但大胡子今天刚见面就提了一次,当时神色就有点不对劲;这会又十分羞愧地出口反悔了一半,倒是让他明白了这家伙是真的非常执著于那番许诺。
方亦脑海中浮现起其他几名猎氏的模样,寻思大概是其中有人事后觉得不甘心,说了些什么不妥的话,让大胡子一直感到为难。
他想了想,带着疑惑问道:“你们既然受容氏招募,成为了家生,总要听人差遣卖命不是吗?怎么,有其他的势力给出更好的条件想要挖角,还是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
大胡子叹了口气,解释道:“都不是,关键还是在于旌卷……像我们这些域外人,必须由身家清白的昆吾之民进行保介,才能获得临时的旌卷,又叫做‘旌引’。直到在天方之域居住累计超过10年,且没有犯下罪行,才能替换为正式的户籍旌卷。这10年间,若是犯下任何罪行,不仅旌引作废,保介人也要承担同罪的后果。”
“嗯,虽然有些严苛,但也没什么不妥。”这些方亦也有大概了解。
大胡子继续说道:“我们所得的旌引,怎么说也是靠着容氏保介而来,只愿意听你差遣这一点自然不合情理。且不说大掌柜在容氏并非一手遮天、毫无顾忌,就算是,他再怎么对你青睐有加,也不会冒这种夹了脑壳的风险……”
方亦点点头,表示认同,示意大胡子说下去。
大胡子拿出他那块旌引,指着上面的一行印刻——【良氏三十九年谷雨至四十年谷雨止】道:“所以,我们目前的旌引保介年限只会有1年,到期之后便会被驱逐出天方之域。当然这1年是算在那10年的累计之中的,可之后若找不到其他人继续保介,便也毫无用处。不乏有历经四五十年才累积到足够年限的猎氏,移居天方之域时已经年迈体弱,就算能融入昆吾之民中勉强过活,但无法传承血脉后裔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方亦也知道更关键的在于,越是拖延,往后的年限越是难以累积。毕竟猎氏一般是依靠成为杖身护卫来换取保介的,一旦过了年富力强的岁数,可不会有人出于善心去雇佣他们补足年限。
这么一来,他们曾经付出的努力就相当于白费。不仅如此,数十年间混迹边关、看人脸色所过的日子,反而不如肆意妄为的那类猎氏痛快。人生最悲苦的也不过如此,陷在不知道未来何在的囫囵中,拼尽全力只做了一辈子无用功。
“若是不加要求,正常接受容氏招募,保介年限就有10年吗?”方亦问道。
“也不全是。年限越高,招募的标准通常就越严苛……”大胡子略带尴尬地回答。
方亦摸了摸怀里那枚由独眼老伯作保的“旌引”,这才明白对方给出的可不是简单的示好;难怪送东西的亲卫神情看起来那么郑重,还隐约有点忧虑。
大胡子见方亦沉默不语,以为他心有不满,脸色又差了几分,苦笑着说道。
“我也不瞒你,确实有两个弟兄对我那日所做的承诺有怨言,觉得重了……其他人倒是我出于私心不想带上。不过,你对我们有恩这点,所有人都认,绝没有背信弃义的想法!你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能替代,只要我能做到……”
方亦一扬手,打断了大胡子的说话,干脆地开口道:“嗯,可以,让我想想。”
“哦,当真?你慢慢想,不管要我做什么都行。”大胡子眼睛一亮,急切应道。
其实,方亦对其他人毁诺的态度倒没有什么不满,不过此刻多看了大胡子两眼,开始有点佩服这个粗糙的猎氏汉子。
就像大胡子说的一样,猎氏大都不算什么好人,誓言这种玩意在朝不保夕的生活面前算个屁。可他依旧有一诺千金的气节,还想着一并担负起同伴兄弟的那份。若不是长得实在有些磕碜,先赞一句“出淤泥而不染”倒也不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