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

星野雪侍刚想道歉，水野环奈就已经开口了：“不关你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当年家主在路边看见了我，然后派人把我捡回去的，从那之后，我就作为小姐的贴身女仆跟在她身边。”

“也许只是……”

星野雪侍刚想安慰她。

水野环奈却已经打断了他：“我虽然当时只有四岁，但我记得依旧很清楚，那天雪很大，我的母亲特地带着我坐了很久的电车，说要带我去买最喜欢的玩偶。”

“然后……”

她的脸上泛起讽刺而释然的微笑：“她让我在路旁等她，说她去给我买根烤肠暖身子。”

“我知道她是想丢掉我，可是我还是乖乖地坐在那里等。

等啊等啊，我不知道等了多久。

但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是在大小姐家中了，我从救下我的女仆长口中得知，我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不过，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上门询问过，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寻人启事。”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语调平铺直叙，就像是平日一样，似乎没有蕴含着多少悲伤。

但星野雪侍的心中却不知为何感到沉重。

如果不刻骨，为什么会记了这么久，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都会有回响的。

至于从头到尾都没提过的父亲，星野雪侍也没有再提，他知道，那大概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吧。

“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了。”

“为什么要抱歉呢？”

水野环奈澄澈的眼神里，装满着对世俗的冷漠：“无论你提不提，那件事情始终都在那里，更何况，如果非要抱歉的话，不应该是生而为人的我吗？“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吗？

星野雪侍忽然明白了，她其实憎恨的并非是她母亲，而是她自己。

明明年龄还那么小，却那么懂事。

明明知道自己要被丢弃了，却还在那里傻傻地等待着，相信着。

如果没有那么懂事，把那样糟糕的事情给遗忘了，那该多好。

可惜她做不到。

“呐，星野君，你知道吗？”

她看懂了他的眼神，悄然地避开他的视线，转过头。

这座城市喧嚣华丽，广大无垠，然而，却没有一丝色彩是为她而绽，也没有一个地方能成为她的容身之处。

果然，只有待在小姐身边，她才能得到那种安心。

也只有从之前的小姐身上所学来的那种像是病态般的冷漠外表，才能让她保持着对这个世界最后的骄傲。

“嗯？”

“抱歉是我最讨厌的一句话了，但是这个世界却最擅长这样了，在这个社会上，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好像就可以洗脱掉所有的罪恶一样，令人恶心，好像只要鞠躬道歉了，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会像是黑板上的涂鸦一样被黑板擦一抹就消除干净。”

她抬起头，却像是低着头般的卑微。

“可是，就算道歉了，罪恶依旧还在那里啊。”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所有人不是只要学会抱歉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地活着呢？”

“但是，我也明白，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世界只会改变那个想要改变它的人。”

“所以……如果说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听见是谢谢而不是抱歉。”

“因为我从懂事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在和我说抱歉。”

最后一句话，被她藏在了心里。

“……我明白了。”

星野雪侍凝视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水野同学，礼物……请你好好地期待一下吧。”

这也许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

“是吗？”

她停顿了一下。

“谢谢，那我就满怀期待地等着了。”

看不清的背影后，少女的脸上浮现烟花般耀眼的笑颜。

但也同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

……

站在站台上，目送着水野环奈的背影和电车一齐远去，星野雪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后，他又开始为昨天的事情感到愧疚。

以后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要拿她当刷任务的工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