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台接通电话,听了宁虚的一通絮叨,沉默片刻,叮嘱几句。他把负责某个部门的组长叫过去,和宁虚对接一下。
郭台地位颇高,身份也难以亲近人。但王明后有他的联系方式,他跟我说,郭台最爱网购乱七八糟的钓具,并郑重其事地在每家店铺下评论。“上次时事频道不是揭露了某家黑心商铺吗?就是因为郭台网购评论那店铺质量不好,被店家给怼了。”王明后说。
所以实在想不到。
世界真奇妙!
但这么个奇妙的人物,现在却要某组长和宁虚对接,堂而皇之地调换人员,把毫无贡献的宁虚换进组内,把他的姓名记录在工作人员名单中。
更让某组长崩溃的,宁虚的到来使他们团队付出努力和心血付之东流。“太荒唐了!”他说。
顾游山在一旁沉默不语。
这栏目算得上是外包项目,但在电视台播放,却是平台方、资方的共同成果,谁都能说上话,谁都不能给个定数——双方都憋着一股劲,松弛着被拉紧的弦,彼此处在一种微妙的位置。
顾游山当然能够阻止。
但他不愿意为这点事欠郭台一个人情。
某组长听到今晚的消息时,原先打算是一个人来的。
他在朋友圈发了一段话,所以他的团队,他的下属,他的队友,都来了。我们站在旅馆的玻璃门后,正巧看到他们从拍摄场地离开。
这些茫然地站在组长的身后,形容沮丧,行尸走肉,如同僵尸般。“你们几个!”洪建远远望见,神色大变,他一拉玻璃门,“离远点,万一要是打起来,别牵连上!”他叫我和老王,还有辛钰,以及我的老师闻训洋赶紧走。
我们没有办法,过了马路,回到小树林中,在黯淡的灯光下,看他们走到旅店门口,双方对峙。“他们不会真打起来吧?”辛钰有点慌张。
她拨拉着垂下的树枝,往灯光处望去。
“不知道。”老王说,他老老实实地说着废话。
“这要真打起来,我们该怎么办?”辛钰慌张地翻手机,“要不要报警?”
“别多此一举。”我说,“洪建安排的,他心里有数!”
洪建和那帮人在交涉。
我们在小树林里闲聊。
渐渐的,那群围着的人散开了。“他们就这么走了?”辛钰有点不可思议,“难道就不争上一争?”闻训洋也看不惯这种事,说了几句。可他接着又觉得,如果自己说的和辛钰一样,显得自己没水准,于是又不说话了。
他把话题扯回来。
“你成天在外,有没有想过,你学习怎么办?”他问我道。
“怎么办,自学!”我说。
“如果自学有用,还要老师干什么?”闻训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仿佛练内功走火入魔了,“你这是学习的态度吗?”
“不是,班上不是有很多老老实实上学读书,但成绩不好的学生,你怎么不问他们?”我说,“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吧?”
“……”
闻训洋听我说这话,瞬时火冒三丈了,但他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王明后在旁边垂手恭候,他吓了一跳,朝我挤眉弄眼,叫我放老实点。有些离开场地的员工听到动静,扭头看向我们。
他们在夜晚下,像是古怪的影子。
“郭台解决了一件事。”我说。
“可他们很无辜!”辛钰遥遥指着那些员工。
“没错!”我说,“请他们喝点东西吧。”
“……”
“我去买!”老王说。
他跳起来,跑到附近热饮店,买了一堆饮料夜宵,大包小包拎出来,送给那帮被“原地解雇”的员工。这些人都是善良的人,见到后,推脱一番,也就受了,他们的脸上露出那种胆怯、难受、无奈以及欣慰的神情,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有些员工摩挲着黑黝皴皮的脸,在灯光下,茫然而不知所措。
这样的脸,在我的印象里,和另一拨人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