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慰族推开书房，书房里的檀香味并扑鼻而来。里面陈设虽是简陋，但为庞大的藏书有序地摆放在书房各处，亦给人一种庄重的意味。

书案上的《大学章句》依旧在自己来应天第一天摆放的位置上，张慰族拿起一尘不染的《大学章句》，随意地翻了下，又见“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后，他想起了杏儿所说自家依皇上之命将布帛散于功勋遗孤的种种。

一会，他将《大学章句》放回书柜后，又取出其间父亲赠与他的《五蠹》，坐到书案前读了起来。读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后，他并将书搁置在书案，很明显韩非子此言是在根本上否定自己与弟弟，他有些不想再读了。

他想起父亲来应天后，再三叮嘱自己可读法家书籍。想到父命，他再次看向书案的《五蠹》，在读到韩非子贬低商人后，张慰族气得将《五蠹》扔到一旁，这是将他一家都全盘否定。

张慰族正在想这几日与那些功勋之后把酒言欢的情景。因为就他一个人是文人，显得自己与当时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的时候，他被父亲推开书房房门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见儿子连忙行礼，待其礼成后，张家威捡起了被儿子扔在地上的《五蠹》，道：“看来你还没明白我为什么令你读法家之书。”

见父亲坐在自己原先所坐之处后，再将手中的《五蠹》放置于书案。张慰族站着道：“孩儿确实不知，望父亲提点。”张家威道：“你可知早上你泪流满面的时候，我为何会提醒你？”张慰族道：“儿子与太子连一面之交都没有，流泪确实显得有些做作。”

张家威摇了摇头，道：“你自幼爱读书，但显然没有读到点子上。”张慰族心中不服，但还是恭敬地说：“那当时父亲为何提醒我？”张家威淡淡一笑：“因为你流泪那刻还不是时候。”张慰族再次想到史书记载的太子薨后，百官痛哭的记录。他有些明白了……

能跪在殿前之人，虽有承袭的二代，但多数皆是通过战功封爵的武将与进士出身并仕途多年的文官，而他们痛哭之时是在皇上来到殿前后。史书记载是对，只是没有列出为什么如此，什么时候如此而已。想到这，他恭敬地向父亲道：“孩儿懂了。”

张家威见儿子恍然大悟，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读法家书籍的原因，因为皇上信这个。”张慰族有些不解，道：“那皇上为什么让儒生教育太子。”张家威道：“那是因为皇上推崇儒家的五伦，当时也未必真懂儒家的务虚不务实。”

听到父亲这般说，张慰族额头冒汗了。张家威见儿子额头冒汗，又道：“为父现在为什么没有实职；你弟在长沙府剿贼那么多为何不见封官；为父为何让你读法家之书的原因其实都是一样。”

说完，见长子镇定下来并洗耳恭听，他并问到：“你把那原因说出来。”

张慰族恭敬地道：“因为皇上信的是法家，容不得他不喜之事。”

张家威点了下头，道：“你是长子，承载着家族的命运。为父从现在起不会再对你说什么不该，什么该了。以后你自己去多看、多听、多想，然后自己去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