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义虽是四川人,但对湖广长沙府的这句方言并不陌生,他用四川口音道:“要得。”
在茶宜精舍,见净几明窗,檀香沁鼻,三人皆感满意。
待茶童送上茶与点心,张慰庭并随着蹇义与夏元吉一起细嚼慢咽起来。
听舍中音律响起,夏元吉对其道:“你下去吧,此时无这雅兴。”蹇义正在感受音律,忽闻夏元吉如是,心中虽感扫兴,却也点头同意。见此,张慰庭则向抚琴女子微微颔首……
夏元吉笑着对蹇义道:“这位在我家乡长沙府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孩童夜啼之时其母提起他之名,即能止哭。”
张慰庭哈哈一笑,道:“虽是恶名,但若能止孩童夜啼,能让白日还要为生计而忙的乡党早些入睡。这恶名也不仅是坏事。”
蹇义与夏元吉见张慰庭如此说,颇感有些耳目一新,夏元吉继续道:“慰庭言重了。不以霹雳手段剿贼,何谈能成?让父老不受贼众侵扰,慰庭当推首功。那些吃饱饭没事做之人的迂腐之见,何须介怀?”
张慰庭见蹇义还是保持着微笑,心中猜到必是因为他感彼此交浅而保持沉默。
张慰庭就继续对夏元吉说话,他道:“在家就听说维喆兄善于理财,今日得皇上器重,荣任户部主事。家乡父老皆说维喆兄是物得其用且深以为傲。”
蹇义见两人用江淮话(明朝的普通话)相互恭维着,有成“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趋势,他只得开口道:“两位觉得皇上这次召见咱们三人,说那话是何意?”
见蹇义终于开口,夏元吉与张慰庭对视了下,脸上皆浮出一丝笑意。夏元吉抢先说道:“话看似只对慰庭说,其实应该是借慰庭来告诫咱们做事应该勤恳,并让咱们知道皇上他老人家什么都知道。”
张慰庭见夏元吉说完,连忙道:“我觉得皇上召我们三人会面,应该有让我们相互认识的意思。”见两位看着自己,张慰庭解释道:“皇上最后是说让咱们一起出去。”夏元吉微微颔首并与张慰庭一起看向抛出这个话题的蹇义。
蹇义见两人抢先将自己要说的话都已说完,只得冥思了会。良久,他睁开眼睛道:“皇上说他的往事,不可能仅仅是告诉我们他老人家是天命所归,而是告诉我们只有天命所归之人才能真正成功。”
夏元吉见两人都陷入沉思,他道:“我只用心做事。既然为官不仅要为皇上分忧,也得为黎民解困。”
听到这个,蹇义与张慰庭的脸上都出现了难为情,虽然这难为情一纵即逝。张慰庭更是因此将燕王将会下一个天命所归之人这话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觉得夏元吉如此高洁,自己也不能显得庸俗市侩。
夏元吉说完这话,忽然意识到平日谨慎为人有“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之名的蹇义今天居然说出如此掏心窝子的话,他颇感意外地对蹇义道:“宜之兄今日可是大不一样?”
蹇义见夏元吉一脸意外,又见张慰庭一脸茫然,他笑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慰庭爽朗一笑,道:“两位兄长,小弟被皇上召来之时,却是连饭都不曾吃。不若上些酒菜?”蹇义与夏元吉对视苦笑一下,异口同声地对张慰庭道:“我们也不曾用饭。”
不多时,屋内就上来酒菜,辅以在琴女之后弹奏的《春江花月夜》,三人不但在此生出相见恨晚之感,还在回家的路上皆有得以尽兴而归之感。
回到家中,他们都在想皇上让他们一起觐见,就是再告诉他们在他心中,他们的位置是一样的。只是这话说出来显得庸俗,只能意会在心头。
不过在很多年后,他们又对皇上此次召见有了新的认识,并由此出了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