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义和夏原吉来到酒家在一个简单装修的雅座内刚坐下不久,张慰庭并来了,张慰庭抱拳请罪地道:“来迟了,望宜之兄(蹇义)与维喆兄(夏元吉)恕罪。”
夏元吉爽朗一笑,道:“文弼,现在还未到约定之时,是我们来早了。”见蹇义亦微笑颔首地附和,张慰庭却还是先自罚三杯,才欣然入座。
酒过三巡后,夏元吉带着醉意地道:“文弼贵为帝婿(皇帝的孙女婿),何以对我两人如此礼数周到?”见蹇义也看着自己,张慰庭知道这两位肯定不是相信世界有无缘无故之爱之人,若是自己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将来的相处必然会心存隔阂。
张慰庭微笑地道:“主要是小弟认为能与两位兄长成为知己。”说完见两人虽然笑着,但脸上因醉意而掩藏不住的不信却有些明显。张慰庭即正色地道:“之所以认为两位能成为小弟的知己,是因为小弟认为两位兄长皆有宰辅之才。”
饶是定力十足且老成的蹇义也被张辅此言给震住了,这是他看到夏元吉一脸自得地谦虚道:“文弼过誉了,愚兄只是精通财政且能实心用事罢了,哪能称得上有宰辅之才?”
张慰庭笑道:“维喆兄助户部尚书掌大明财政,度天下支出,这难道不是宰辅之才?”
见张辅言之有物,蹇义忍不住地道:“愚兄只是助皇上梳理文书,说愚兄有宰辅之能才是太过。”
张慰庭喝了口酒,又道:“宜之兄能将皇上的意思正确解读出来又准确无误地告知大臣,且能让皇上满意、大臣心服。这种能力,若说不是宰辅之才,那什么又是宰辅之才?”
夏元吉见他多年才摸透蹇义之才被相交不到半年张辅一语道破,有些心惊,但在想到张辅不仅是帝婿还是北镇抚司的千户,有着难以想象的信息资源后,又释然了。
见蹇义借着自顾饮酒来掩饰内心的震惊,又见张辅衣裳上有污泥,夏元吉岔开话题地笑道:“文弼的衣服上怎么有泥巴?”张慰庭连忙看了看,见衣服上确实有泥巴,并歉意地道:“非小弟出门前不整衣裳,可能是处理一件事故时不小心弄上去的。”
蹇义情知夏元吉与张辅都有意淡化之前那话题,就接住张慰庭抛出的事情,问道:“路上所遇何事?”
张慰庭道:“路上一户人家放鞭炮,同时惊吓了一大户人家的马与一婆子骑行的驴,一马一驴相撞在一起。那婆子是个性急之人,从雪地中爬起后见驴子受伤就开骂起来,大户人家正欲反应,我就上去处理了。”
夏元吉好奇地道:“大年三十放鞭炮是理所当然之事,马驴受惊相撞只能算是偶然之事,若说无理倒是那处于弱势的婆子。文弼,你是怎么处理的?”
张慰庭道:“虽说那婆子的反应是过激了些,但毕竟是生活困苦的百姓。我亮明身份后,对那大户人家说平常百姓家中若是没有驴子不是小事,这婆子如此也是情急;见那大户人家同意我的看法,我又再给那婆子说:虽说情有可原,但你辱骂他人,却是无理。这位老爷虽说是宽宏大量之人,你也得赔礼道歉。”
张慰庭喝一口酒后,又接着道:“那婆子道歉后,那大户人家主动地说要将这受伤的驴子按市价买了,小弟见看热闹的众人都在为那大户人家喝彩,在想到这不失最好的结果后才走。”
夏元吉颔首赞同地道:“大户人家得名声,百姓得实惠,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蹇义听后,默想了会,将话题转回地道:“中山王(魏国公徐达死后的追封)生前既是帅也是右相……在整理文书中,我见过文弼的汇总,文弼确实有中山王年轻之时的风采!”
见张辅错愕了会,反应过来却举杯敬酒。察觉到其既无自谦之意也无自得之色,蹇义与夏元吉对视一下,皆知张辅听懂这话的全部意思。
酒再次过了三巡后,见夜幕降临,夏元吉问是否还添酒时,蹇义感到有些不支,他道:“早已尽心,再添酒晚上恐难以守岁了,今天就到这里如何?”夏元吉又见张辅笑着颔首,则结了帐。
见张辅告辞后,向燕王府方向而去。蹇义与同路的夏元吉再次对视了下,皆感一种被人尊重之感。显然不是前几日夏元吉说三人在洪武二十五年最后一天一起喝酒的话,张辅现在应该是在燕王府内。
蹇义对夏元吉道:“文弼那话的意思是说我们能相交。”夏元吉点了点头,道:“最后你那话后,文弼的反应足以说明。”
蹇义问道:“文弼邀请咱们初八去他家吃饭,你怎么想?”夏元吉口随心至地道:“朋友间的邀请,我是会赴约的。”蹇义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在漫天大雪中走了会,夏元吉忽然苦恼地道:“皇上给宜之兄与文弼都赐了名,让我颇感压力。”听到这话,蹇义发觉并非自己一人在与其他两人较劲。
他们对视一笑,却没有谁再说话,让一切尽在不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