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匆匆离开营帐的众人,再看看地上还在滴血的三个人头,张维贤一直紧绷着的脸缓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依着张维贤这种老好人的性格,本意并不是这么冷血,上来就大开杀戒的,依着张维贤的意思本想温水煮青蛙慢慢裁撤京营,可天启皇帝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说什么夜长梦多,而且到时候文官集团还指不定搞什么幺蛾子呢。
在军权这个问题上,明朝后期的皇帝谁敢碰,文官集团就敢让他去死,要是让皇帝抓住了军权,特别还是京营这一块,那文官们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到时候皇帝说什么是什么,你让这些正人君子还怎么骗个庭仗,扬扬清名,说不定皇帝一不开心,就拉倒午门外剁了。
张维贤也是被当时天启皇帝的这一番话给震住了,要说这道理大家都懂,可纵观明朝那么多任皇帝,还从来没人敢说出这么话来,皇帝从小就要出阁读书的,而负责讲学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文官,讲的都是些君明臣忠,皇帝只要毫不怀疑的信任咱们这些文臣,那天下就大治了,史书里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做你的明君,我当我的忠臣。
但你皇帝要是想搞事,不好意思正德糊里糊涂的落水,包括后来的天启不明不白的落水都会招呼而来,朱由校可不想自己莫名其妙的落水,是以在控制了锦衣卫、东厂这两把刀后,还要再掌控京营这杆枪,所以才如此急切的行动。
李忠看到张维贤微微摇头叹气的样子,开口安慰道:“英国公何必叹气,这不都是在陛下的计划中吗,咱家来时魏公公也关照过了,没啥危险的,咱们到时只要准备领赏就好了。”
要说这太监去了势,是不是连带脑子都被去了一块,张维贤实在想不通李忠这死太监为什么能这么乐观,要是事情真是那么简单,在这坐一会,回去还能领赏,那魏忠贤那死太监估计就和本公一起来了,还轮得到你李忠。
但这太监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自己倒也不好说太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李公公倒是好胆识,本国公佩服,这账中全是血腥味,委实不太舒服,本公出去透透气,李公公还请自便。”
李忠笑着追上来道:“咱家也觉得待在这账中实在是烦闷,咱家想跟着英国公在这军营里见识见识。”
什么见识见识,张维贤也算反应过来了,这李忠就是魏忠贤,或者就是天启皇帝安排过来看着自己的,要是换个一般胆小点的太监听到自己这么说,说不定早就跑出营门了,哪里还敢跟在自己身边。
张维贤停住了脚步,回头道:“既然李公公想见识就跟在本国公身边吧,不过本公有话在先,要是到时候出了事情,李公公可不要怪我保护不周。”
你以为我就这么想跟着啊,魏公公可是交代过了,你的一举一动到时候都要报告给魏公公的,我也很无奈啊。
“英国公自便便是,咱家就是看看,若是营中有变,咱家自会回避,不劳英国公操心。”李忠拱了拱手,笑着回道。
另一边,朱纯臣骑着马,一路飞奔总算回到自己在京营中的营帐,朱纯臣的亲兵护卫头领,看到自己都督狂奔回来,立马上前拉住马缰,扶着满头大汗,脚还有点哆嗦的朱纯臣下了马。
朱纯臣实在都快被张维贤给吓疯了,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三个人头双眼圆睁的画面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不行,不行,越想这腿就越软。
“朱成,过来扶我进帐。”朱纯臣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朱成喊道。
“好的,国公爷。”说着朱成就搭上了朱纯臣的手肘,看着自家国公这软脚虾的模样,闻着身上也没什么酒气,朱成发挥了优秀的想象力,自己家国公估计是那啥去了,这可不行,国公爷年纪也不小了,在这么胡搞下去就活不了几年了,到时朱纯臣一挂,自己去哪混。
当下开口道:“国公还请保重身体,这白天就行那啥事,还是需要节制的。”
朱纯臣还在想着张维贤交代的事情,初时也没在意,刚想随便应付个知道了,可以一转眼就发现不对味了,这老小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老子是那种白日宣淫的人吗?
朱成还在笑吟吟的扶着朱纯臣进账呢,冷不丁的后脑袋就被朱纯臣来了一下子。
捂着后脑勺,朱成委屈地说道:“国公爷,您这是干什么,小的没做错事吧。”
朱纯臣仿佛是要把内心的恐惧全部驱散掉,吼道:“你这混账东西,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本来本国公看你平时也算听话的份上,到时候这京营裁撤了,本公也会让你到府上做个家将。”
朱成耳朵嗡嗡嗡的,被朱纯臣拍了下还有点耳鸣,前面的话倒是可以不在意,可国公爷后面说什么?要裁撤京营?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着急道:“国公爷,这京营要裁撤,这可是要出大乱子啊?”
在账中的位置坐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朱纯臣冷哼一声:“哼,本国公还会骗你吗,这是陛下亲自决定的,你放心,就算京营裁撤了,你也可以到我府上做个家将。”
“现在你先去把本国公的亲兵都集合起来,告诉他们到时我都会安排到我府中。再把营里的把总以上的将官都叫过来,本国公有事交代。”
朱成脑袋晕晕乎乎的,还想再问问朱纯臣,可看朱纯臣的脸色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反正朱纯臣也承诺自己到时候可以做个家将,自己反正不愁了,至于其他人管他去死。
朱成先去外面把一队亲兵召集起来,然后就跑去通知把总以上的军官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营帐里就满满当当的挤了几十号人,朱纯臣看着眼前攒簇的人头心里还是有点发慌的,到时候这帮人闹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压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