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流光打开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继而,嘴角勾起一点笑意,看起来和善又亲近。
“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快进来,天凉了,喝口热茶吧。”
温润的语调一如往昔,祁泽楷面上没有表情,此时此刻,他已经站在武流光家门口,可心中的荒谬感还是挥之不去。
他选择开门见山。
“确实要进去说,不过,茶就不喝了。”
“我有话问你。”
武流光唇角笑意浅了点,眉头一皱,眼里自然而然地泛起一点关心。
“怎么了,我瞧你脸色不太好。想问什么,问吧。”
门被关上。
祁泽楷没有要进屋的意思,直接就开口问:“贪污官员这个案子,是你全程负责摸排的,对吧?那么,名单定是第一时间就送到了你的手里,你看见唐家的名字了吗?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甩到了武流光头上。
武流光眨眨眼。
“是我全程负责的。”
“唐家……”
他的话语有了一些停顿,然后点了点头。
“我留意到了这个家族,但,他们并不无辜。”
“不无辜!?”
祁泽楷顿时就被这话点燃。
“你查了吗你就说不无辜,他们家的事情我这几天翻了个遍,那个唐家老爷,他就是参加了一个宴会,最多能算一句被波及!他就是蠢,实际上并没有贪污之实。”
祁泽楷情绪激动。
武流光则全程淡淡地听他讲完。
然后,慢悠悠地道:“你也说了,他参加了那个宴会。”
祁泽楷一滞。
他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武流光,然后他发现……
对方的眼神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变得这么陌生。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武流光的眼神透出一点深沉的,颇为老辣的意味深长。
“不是已经入官场了吗?有些事情,参与即是错,你不知道吗?”
“你道为何官场之上,人人谨慎,拉帮结派,不就是不想让人揪住小辫子吗?”
武流光微微一笑,眸底深处尽是冷漠。
“唐家的事,就是个例子啊。”
“不是所有都是非黑即白,你看啊,倒是有那忠勇之人,骨头宁折不弯的,比如那严侍郎,现在,你可还见过他来上朝?”
武流光拍了拍祁泽楷的肩头。
“今日才刚升了官,我高兴,而且啊,我家到底和你家挂着一层亲戚关系,所以就多和你说了点,能参透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他垂了眸:“至于那唐家,就不必再多问我了。”
“圣旨是我去传达的,结果也早被告示贴在了街中心,唐家一门因唐老爷贪污,现已一家尽灭,这是事实,不会有任何扭转。”
祁泽楷颤抖着身子,被气得够呛。
“你!”
他眸子血红,抬手就揪住了陈秋水的领子。
“唐家没有尽灭,她不会死!”
“你收回你刚刚那句话!”
“你随波逐流,不代表人人都和你一样,官场若都是趋炎附势,拉帮结派之辈,那皇权……”
武流光眸子一颤,忙捂住了祁泽楷的嘴。
他气笑了。
声音压低,带着怒火和不敢置信。
”你疯了吧!什么话都敢说!“
“我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肯开口提携你几句,你要是一门心思往死路上撞,可别拉着我!”
“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见了,能参你一本什么罪!”
祁泽楷被捂住嘴,怒气也冷静下来。
他的冲动是冷静下来了,但他心里觉得,这话并没有任何错。
武流光看他不再那么疯,也松开了手,白他一眼。
“所以来找我不是恭贺我升职了,是为唐家的事,向我兴师问罪?”
“你这人真的离谱,就请回吧,我没有多余的信息透给你。”
“我要她的下落,你知道,对吧?”
祁泽楷空前冷静。
武流光已经转过身,闻言头一侧,笑了。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刚刚的话,结果就是结果,不是过程,不可逆转。”
“若我偏要逆转呢?”
针锋相对的气势已经在两人之间升起。
武流光嘴角的笑彻底散了,转过头看祁泽楷。
“你要同规矩作对?”
祁泽楷眯眼,就冲这话,武流光也绝对知道唐茯苓的下落!
“你告诉我!”
武流光疼得“嘶”了一声,没想到这祁泽楷平时看着文弱,劲还真不小。
“喂,谁啊,干什么呢!松开我们家流光!”
一道忽然响起的女声尖利又刻薄。
赵夫人提着裙摆飞快跑来,上来也不看人,直接就要撕开祁泽楷。
祁泽楷不与长辈作乱,立即退开了。
赵夫人这才看清是谁。
她瞪大了眼:“祁三公子!?怎么会是你啊,你刚刚在干什么,想掐死我们家流光啊!”
她的神情变得凶狠。
“我告诉你,你……”
尖锐的女声吵嚷得厉害,他们的对话被强势打断,武流光冷着眼,看着自家母亲把祁泽楷赶出了屋。
分毫脸面不留的,将人赶了出去。
*
凌雨桐抬起头,又问:“阮医师呢?今日过去大半天了吧,他……”
方太医也是一愣。
诶?好像就是啊。
今天都过去大半天了,他就一大早匆匆见过阮傅一面,这可……不大对劲啊。
“你等等,我去找找人。”
没过一会儿,方太医一脸疑惑地回来了。
“不应该啊?我哪儿都没找着他。他总不能出了营帐吧?”
凌雨桐的脸色顿时沉了。
她瞬间想起一件事,忙问:“秀娘呢?你可见到秀娘了?”
方太医眨眨眼:“你说他那只鸟?他不是随身带着呢吗,哪会让离身啊。”
这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帐子外叽叽喳喳,帘子猛地一掀,冲进来一只鸟儿。
方太医一脸惊讶地回眸。
凌雨桐的眼神却是彻底沉了。
“糟糕,出事了。”
她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快速奔向秀娘,秀娘也像是明白她意思一样,到她面前停下。
鸟叫声叽叽喳喳,虽然它不会说话,却能让他们都感受到它的焦急。
方太医喃喃:“这阮傅的鸟,可宝贝的很,从不离身呢。”
然后,他一低头,就见凌雨桐已经跟着秀娘往外冲。
方太医一惊:“诶,鞋!你没穿鞋!”
祁宴那回可是叫他印象深刻。
当下,他忙蹲下身把凌雨桐的鞋子一拿,也赶紧追着,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