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月听说言域的腿已经接骨,放下心来。 结果刚给言域包扎完毕的老妪转眼看见沈元夕竟又带回来一个,立刻放下药箱要把人往外撵。 “阿嬷,你看她现在病的太厉害了,救救她吧。”沈元夕扶着芸姨。 “不行。”那老妪看看天,外面虽还下着雨,却已是下半夜了。“明日一早村长媳妇就来咱家看我做的花样,她家翠妞亲事定下了,催的急,嫁衣还没做。” 到时村长媳妇一来,这屋里都是外人,并且是被驱逐至此的犯人,那整个岛上的岛民都将不满。 沈元夕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下去,他虽然热心,却也知道村长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这些外人留下的。 可显然殷素月觉得这几乎是一道光。听那意思有出嫁的姑娘急需嫁衣,可有芸姨在这里啊。先前芸姨给她改衣服,还给言域做了很多衣服。这做嫁衣的活儿应该不在话下吧。 就是眼前情形糟糕,芸姨有伤在身,哪里还有精力做这个。 却在这时,听见言域出声:“我有办法保证这嫁衣一日内做成。” “什么办法?”沈元夕问他。 言域看了那老妪一眼,“不光如此,我还能识文断字,会些拳脚功夫。” 殷素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言域作何打算。 可是那老妪听说这话,眼中一阵犹豫。 却听言域继续道:“你们可以试一试,就三天。若是不行,不用你们赶,我们会自行离开。” 见那老妪仍是没说话,言域对着殷素月喊了声:“你过来。” 偏偏殷素月看不见,也不知言域是对谁说的,仍是站在门边没反应。言域顿时气恼,直截了当的叫:“死瞎子,过来。” 这下殷素月听到了,走到言域身边,“做什么?” 言域从贴身的里衣拿出一块巾帕包裹的东西递给殷素月。“你把这个交给柳如眉,她自然会跟你过来。” 殷素月接了过来,手里的巾帕丝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摸了摸,有点硬,棱角分明,像一朵玉雕的花。 “这是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言域有些不耐,半晌,又有些别扭的说一句:“你别去石洞,离远些喊她的名字。” 真是神秘的很!看来这反派心里的想法真是不少,听他语气,胸有成竹,看来是想好了解决之法。既然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说到这柳如眉,殷素月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的,就是那天揍言域最狠的那个,言域的腿十有八/九是她敲断的。 那柳如眉原是相府的贵妾,生了长子却承袭不了爵位,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十八,右相给他在京中安排了差事,这一下相府被抄家株连,一并砍了头。 被株连的男丁不少,可独独那庶长子已经过了十五岁,终究难逃一死。 唯一的依靠送了命,对柳如眉而言,无疑天塌地陷。 可接二连三的遭遇让人连痛哭流涕的功夫都没有,就这么浑浑噩噩被流放荒岛 。这些日子以来,窘迫的生存环境,让所有人面目全非,怨气横生。 一朝爆发不可收拾,直接把言域的腿打断了。 只是如今看来,言域似乎另有打算。且不说柳如眉对言域心怀怨恨,就是她那身份,估计也有许多的过往恩怨。 这样的高门相府,后院宅斗,不是都堪比朝堂,无硝烟的战争么。 唉!女人扎堆的地方就是容易滋生是非,尤其这种妻妾成群的大户人家,各种龌龊之事隐于暗处,不能直视。 殷素月也不想费脑子去探究相府宅院女人间的矛盾纠缠,做吃瓜群众也得是围观轻松愉快的事,这样的瓜,不吃也罢。 “我与你同去。”是沈元夕的声音。 殷素月还在低头思索柳如眉的事儿,就听到沈元夕撑开了伞。 那边几乎虚脱的芸姨已经被带进去,半躺在榻上,那老妪正在给她查看病情。听到沈元夕要出门,便道:“等雨停罢。” 下了一夜的雨,殷素月衣衫湿透,下半夜尤其寒凉,她打了几个喷嚏,有些撑不住了。 “哎,沈元夕,你还有多的衣服吗?” 殷素月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可眼下,芸姨刚上了药还发着烧,已经睡下了。言域一直坐在那里,腿刚接骨,也是行动不便。她湿衣服黏身上,浑身不舒服。 可沈元夕听了她的话,却有些脸红,半晌,才支吾道:“你是女孩子……” 殷素月一脸莫名:“是啊,女孩子怎么了吗?” “你……你……男女授受不亲。”沈元夕憋出一句。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这又是怎么冒出来的念头啊?话说被蜜蜂追的时候不还一起牵手逃跑的吗? 这都不算,话说男三你多大了? 殷素月简直无语至极,直接问:“沈元夕,你多大了?应该还没有言域大吧?他都不算个男人,怎么你就是男人了?” 小屁孩子赶紧消停吧,在我看来你们和小豆丁没区别! “砰——”的一声,屋内的桌子被砸了一拳。 殷素月:“……” 言域这是……生气了?噢,对,刚才说他不算个男人。这反派中二病又犯了,自尊心面子才是他活下去的支撑。 殷素月干脆走过去对言域道:“你生什么气,本来就没有多大,前几日都还哭来着……” 言域脸色发青,这个死瞎子总是提这事。他一把抓住殷素月,将她推到地上。 “算了算了,惹不起,要不是你腿断了,我可不会饶了你。”殷素月摸索一把,才慢吞吞从地上起来。 “咦,言域,你身上衣服是干的呀。”殷素月在他身上摸了一把,衣裳都干了。先前两个人还一起淋雨过来的,现在他那么舒适的坐在那里,殷素月有些羡慕。 “让开!”言域简直讨厌极了这瞎子总往他身上摸。 这下殷素月不仅没有让开,反而离得更近了。言域现在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这里。殷素月可不打算放过他,尤其她之前也穿过言域的衣裳。 当下不再犹豫,殷素月直接伸手去脱言域的外袍。 “你做什么!”言域暴怒,伸手去推她。 “还能做什么?你衣服穿了几件,借我一件总行吧。我老穿湿衣服会生病的,沈元夕害羞,芸姨的太大,你的勉强凑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不介意的。” 言域气结,恨不得将这瞎子掐死,他腿疼的不行,这瞎子还不放过他,拼了命的扯他的衣裳。 拉扯一番,殷素月顺利拽下来一件外袍。然后摸索着去里间换上了。 外间除了芸姨歪在榻上睡觉,目睹这一切的沈元夕,简直惊呆了。 “野蛮的虎姑婆,平生仅见。”言域忽然出声。 沈元夕这才回神,赞同道:“是……是怪野蛮的。” 这时,去后院清洗衣物的老妪回来,殷素月也换好了衣裳。沈元夕看看外面天色,雨已经停了,天蒙蒙亮。 “走吧。我去找柳如眉。”殷素月手里拿着用那巾帕包好的玉雕,对沈元夕道。 沈元夕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他今年十三岁了,勉强算得上小小少年。他性格沉稳内敛,尤其热心肠。 这大的孩子,也是懵懵懂懂。先前拿出长辈教导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有些害羞,但是转眼见殷素月扒言域衣服时的毫不手软,立刻又忘了保持距离这些细节。 两人一路开心闲聊,很快到了之前浅海边的石洞。 殷素月想起昨日被围攻的惨状,心有余悸。她没敢过去,而是站的一处石崖上,远远朝那石洞喊柳如眉的名字。 喊了几声,柳如眉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少女,那都是相府中庶出的小姐,如今落魄,也都只得跟着柳如眉。 一见是那小瞎子,还在大声嚷嚷,直呼名讳,柳如眉就要上去打她。 殷素月听到她过来,赶紧拿出手里的巾帕递给她:“这是言域让我给你的,可能是有事找你。” 柳如眉接过巾帕,打开一看,丝滑的绢帛上躺着一枚梅花印鉴。 “梅花印鉴!”柳如眉声音轻颤,可是转而就有些愤怒:“太晚了,还有什么用!” “还有什么用啊……”柳如眉喃喃自语。 殷素月甚至听见了她声音的悲恸和绝望。 但让殷素月没想到的是,柳如眉很快敛了情绪,和身后的几个少女交代一番,答应同殷素月去见言域。 殷素月一头雾水,不知道言域和柳如眉还有什么瓜葛,不过总归都是相府中人,各种密辛不足为外人道。 三人趁着天蒙蒙亮,原路返回到沈元夕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