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绸伞(1 / 1)公主再婚录首页

赵家一家人离去后,霍成双戴上了面纱,也揣上老神医给的五两小银锭跟着出了门。  既有钱了,她当然是要尽早将自己缺的一些东西买回来了。  老神医在她出门后,才反应过来——刚才被赵家人一打搅,他还没叮嘱好小公主不能随便花钱哩!  他心中惴惴——小公主这点理财的能力应该是有的吧?    霍成双没有辜负老神医的惴惴不安。  城南的集市离回春堂不远,霍成双找人问清了路,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然而等她走到了集市上之后,她脸色便有些苍白,额上也微微冒汗——拜那群掳走她的劫匪所赐,她现在的身体弱了许多。    休息片刻之后,她先到了一家杂货铺,买了一把桃木梳、一只妆奁、一支桃木簪、一支银簪和几朵绒花。原本打算买的铜镜却没买上——因为便宜些的镜子照出来的影像都好模糊,清晰一点的又太贵,超出了她的预算。    其实,就连剩下的几样她都是看不上眼的,谁叫她自小锦衣玉食,珍奇异宝从小看到大呢。眼下这个边城里的东西,就算她已经尽量选着精致的挑了,也无法真正喜爱。  但不买这些,她就只能一直扎麻花辫了,她也只好将就。    买完了头上戴的,霍成双又去买了身上穿的。  老神医给她买的外衣倒还能凑活,颜色有点土气,但胜在样式不错也很暖和。然而她的亵衣却都粗糙得叫她浑身难受,老是磨得她身上起红痕。她也不好宣之于口叫老神医给她买软和一些的亵衣,老神医能在她昏迷时给她买一次算是不错了,眼下还是她自己去买吧。  而且,三月的天气开始回暖了,她打算再买两件薄一些的外衣。    集市上就有成衣店,霍成双没多久就选到了自己中意的东西。  不过在她离开前,她又忍不住买了两件皮毛比甲。    一件身量比较小的是兔毛的,雪白细腻,一丝杂色都没有,霍成双一看就非常喜爱,手心一痒就买下了。  另一件比甲身量较大,却是灰色的狼皮而制,皮质比她给自己买的兔毛的更好,价钱也直接翻了一番,是霍成双买给老神医的。  霍成双也不是没有良知的,自然明白老神医其实为了根治她脸上的疤和身上的暗伤,付出了许多心力,药材和银两什么的也花了不少。用她的工钱买件比甲孝敬他,也是应该的。    这里的皮毛很是便宜,两件皮毛只花了她二两银子而已,要是到了襄京城,大概会是十倍不止哩。  饶是如此,她兜里的钱也只剩下了五钱九文而已了……    额……  霍成双揉了揉额际,她好像太会花钱了些……    然而不过片刻,她站在集市角落的一处小摊前,连腿都迈不动了……  这小摊跟别处的差不多,都是在地上铺了块粗布,上头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扇子、风车、风筝等小玩意儿,除此之外还有几把伞。    霍成双看的,就是一把精致精致无双的绸伞。  翠竹为骨,伞面泛黄,上头绘了一株老干遒曲的红梅,细枝横斜,花蕾灼灼怒放,在缥缈白雪中遗世独立。旁边还题了字,字迹遒劲如行云流水。  霍成双定睛一看,乃是《上堂开示颂》:“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却没有落款。    霍成双咬了咬指甲,好想要……  古往今来,不少书画家都画过梅花。霍成双长在大兴宫,在嘉元帝身边自是见过不少,这伞上的画工虽了得却也不至于叫她停步,她垂涎的是这字……    虽只有短短十四个字,但书写之人的笔法已然自成一派。  皇伯父曾说,字如其人。伞面上的字,磅礴大气,浑厚遒劲。这字间透出的铁画银钩、游云惊龙之态,可以想见书写之人一定是心有沟壑之人。若是上面的字换成诸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之类气魄十足的诗句,该是何等雄奇魁伟。    但,这精美的绸伞应该不便宜。  而她身上的钱只剩下五钱九文而已了……    饶是如此,她仍开口问小摊的老板道:“这伞怎么卖?”  老板是位面相憨厚的中年人,闻言抬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答道:“一两银子。”    霍成双没发现老板异样的神色,她忙着心痛自己的钱不够,买不起……    好半响,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绸伞。  老板大约是看出了霍成双的不舍,便解释道:“姑娘,我这伞虽贵些,但做工绝对牢靠,而且上面刷过两层桐油防水,不光可遮阳蔽日,下雨天一样可以用。”他清了清嗓子,不知在掩饰什么似的压低了嗓音,“再配上那谁亲笔画的画,一点儿都不贵!”    “是啊,一点都不贵。”霍成双感叹。  在襄京城,这样的字就算不是名家大师所书,也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一两银子的价反倒让她有一种明珠蒙尘的叹息。    “你可知这是何人所书?”霍成双听老板的意思,似乎写这字的人还挺有名气?  老板心中一疑,“姑娘,难不成你不是冲着……”    “成姑娘?”  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    霍成双原先还没反应,等身后那人又唤了一次,她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叫“成双双”,这叫的正是她。  她回头一看,却是晌午时见过的赵虎。  不过此刻的赵虎换了一身黑色的铠甲,身材更显粗壮魁梧,他身后还有一队二十人左右的府兵,一行人正从城南各处巡视回来。    “成姑娘,还真是你。”  她虽蒙了面,但毕竟一个时辰前才刚见过,从衣裳和身影上并不难认。待她回过了头,赵虎见了她一双大大的杏眼,便知自己没有认错人。    “赵校尉,辛苦了,快喝口茶。”说话的却是刚刚还在与霍成双说话的小摊老板,只见他笑呵呵地从身旁的地上提起一个篮子,取出里头的茶壶和瓷碗,倒了一大碗茶水送到赵虎手边。  显然,这两人是熟人。    赵虎也没跟他客气,接过瓷碗就大口喝了。  喝完了,赵虎才问起霍成双。    霍成双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中了一把伞,就是钱没带够。”  老板跟着笑起来,拾起绸伞,稍稍打开来一些给赵虎看,又坏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赵虎看着伞面上的点点红梅,一看便知这是谁画的。  他还以为她嫌贵了,便笑着解释道:“成姑娘,这伞上的画是我那郑兄弟画的。他平日空的时间不多,也就为着照顾钱老三的生意偶尔才画些。加之他好歹是个从六品下的官儿,所以这伞才精贵了些。”    霍成双早已将他晌午时称赞连连的“郑兄弟”抛在了脑后,只连连摆手说道:“这字写得好,一两银子确实不贵。只是我今日买的东西有些多,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听了赵虎说这书画是个朝廷命官所作,她也就歇了想叫老板请人写一幅字再来买下的心思。    唉,若她还是身在襄京城的昭明公主,想要谁的字画不难呀,只需开个口就行了,甚至还有不少人求着她收。  眼下,她一个“平民”,想买一个折冲府校尉的字,即便本意是极为欣赏那也是狂妄了。  皇伯父曾说过,人要有自知之明,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别找麻烦了。    赵虎却很爽快,从小摊老板——钱老三手中取过绸伞,大笑道:“我虽不懂书画,但我郑兄弟确实说过他的字比画要好。难为成姑娘眼光这么好,这伞我做主,送给姑娘了!”    “啊?”霍成双傻眼了,他问都没问老板一声,取过来就送了她,这么强取豪夺……是恶霸所为吧?  有当官儿当成这样的吗?    赵虎又转身对钱老三说道:“成姑娘之前救过我家祈郎一命,这个就当我拿去做谢礼了。一会儿我回了折冲府再去寻郑兄弟,叫他再画一幅给你送来。”    钱老三一惊,忙问:“救了祈郎一命?祈郎出了什么事?!”  赵虎跟他说了今天晌午时赵祈吃糯米团子噎到的事,又将霍成双一通夸:“幸好成姑娘妙手回春,否则再晚一些,祈郎可真就危险了。”  霍成双连忙说道:“懂医的是……额……我爹爹,我只会认些药材而已。”她想着皇伯父说过无功不受禄,又道,“这伞,要不就当我赊账……”    话音未落,赵虎就道:“成姑娘出手救了我家祈郎是事实,收份谢礼又怎么了,我家祈郎的命可比这谢礼值钱多了。”  “赵校尉说的是。”钱老三也跟着说,“赵家祈郎自出生也是我看到大的。况且,我钱老三能在这晋江城立足还多亏了赵校尉照顾。成姑娘救过祈郎,那便也是我的恩人。这伞只是一样小小的心意而已。”    话说到这地步,霍成双也推脱不掉,而且她是真对这伞上的字爱不释手,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一番告辞之后,她才离开集市回回春堂去。    等人走了,钱老三感叹道:“我原本还以为,又是一个因为迷上郑校尉才想要收藏他字画的姑娘哩。没想到,人家竟是真的欣赏校尉大人的书画。”  赵虎笑骂道:“你怎么说得好像郑兄弟的书画不好似的,分明那是连那些清高的读书人都要夸赞的!”    钱老三连连讨饶,“我这不是碰到类似的事儿太多了么。就连柯家那个最受宠的九姑娘也常来买带有郑校尉笔墨的东西。”  说到这里,钱老三想了想,拉了拉赵虎的袖子,凑近他耳边轻声道:“郑校尉都二十四了吧,寻常男人在这个年纪早该成亲了,可郑校尉一直孤身一人,像一点儿都不着急似的。赵校尉你有空也帮着劝劝,我看这柯家九姑娘就不错!”    赵虎也压低了声音,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跟他说过,不止一次哩。但他说,他要是做了柯家的女婿,以后仕途上就难了。”  钱老三满头雾水,“为什么?”  别说晋江城,就是在整个晋州,柯家的权柄都是士族之中数一数二的。怎么搭上了他家反而会仕途艰难?    赵虎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他没说。不过他既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听他的就是了,你看他何时错过?”  钱老三摇头。确实,郑校尉足智多谋,遇到再难的事都能轻易化解。有他在,折冲府中四个团,郑校尉和听他话的赵校尉手下的两个团一直是伤亡最少的。    赵虎继续轻声说道:“所以啊,以后别将柯家人跟郑校尉放在一起说了。”  钱老三颔首,一会儿又道:“那刚才那位成姑娘呢?我看她那么欣赏郑校尉的字,那……”    赵虎摆手,“据我所知,她家刚来晋江城,还不知底细呢。而且成姑娘脸上还……额……”  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对外人说一个姑娘破相了是不是不大好……虽然他觉得不能因为人家脸上有疤就看不起人家,但赵虎潜意识里,他郑兄弟那样一个能文能武、完美无暇的人,自当配一个绝世大美人才是。    “反正,这事儿还得再琢磨琢磨。”赵虎没好气地说,“钱老三,你以前是折冲府的府兵;现在是卖东西的小摊贩。什么时候还兼职红娘了?”  钱老三嘿嘿笑道:“还不是看郑校尉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才起的心思么。”  “那也不能逮着一个就拉郎配的,还得仔细挑!”  “是是是!”钱老三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