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子,乔萨罗国有诸群贼,其数五百,群党抄劫为害滋甚。波斯匿王患其纵暴,遣兵伺捕,得已挑目……
这下连不识货的林寻白都看傻了。
“五百强盗……《得眼林》?”
陈恪面露惊异,“你也是搞古董的?”
林寻白不敢托大,退到萧侃身后,夜风掠起她的发梢,从他鼻尖轻轻拂过。
“这是《大般涅槃经》。”萧侃说,“唐朝有一类书法家群体,由落榜学子与寺庙僧人组成,他们以书法为职业,在大兴佛教的年代专业抄经,当中最为出色的,还会被请入宫廷成为御用抄经生。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时,她为了祭奠双亲,就曾组织过一次大规模抄经活动,耗时三年,抄录经书数千卷。当时的敦煌是丝绸之路的枢纽,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中心,所以大部分经书都流入了敦煌。”
这夹册中的经书黄纸墨字,字体舒朗俊秀,笔致流丽端庄,是典型的唐代写经体,她继续说:“这些在莫高窟藏经洞发现的经卷写本,也叫敦煌遗书。陈先生,你手里的东西可都是藏经洞的。”
陈恪低眉,听出她话中隐隐的警示意味。
“知道我为什么去鬼市吗?”他反问。
“不问真假,不问来源,不退不换。”萧侃明白,“但有些东西,性质不一样。”
“请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做违法的事,我自己也不会。”他的语气坦然又肯定,说罢,合上夹册,礼貌地点了下头,“等到了楼兰,我们再详谈。”
陈恪的背影消失在陆巡车后,林寻白问:“萧老板,你信吗?”
“一半一半。”
倘若陈恪手里的东西来路不正,那他得多不怕死才敢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可若是来路正……这藏经洞内的东西,要如何搞到手才算不违法?
且不论他是不是来找壁画的,单是他目前所有,已是萧侃不曾触及的盲区。
于是,林寻白颇为找死地接了一句,“哎?要这么说的话,他路子比你广啊!”
“嗯。”萧侃点头,“胡金水也比你专业。”
“……萧老板,我先申明,我可没有任何想换老板的心思!”
“没事,我有。”
“……”
***
双人帐篷内,胡金水舒坦地躺在睡袋中,虽说这袋子对他来说有些拥挤,但能够躺平也足以松弛一天的疲劳。
沙漠用水紧张,大家都没有洗漱,陈恪自带了漱口水和湿巾,清理一番后才走进帐篷。见他进来,胡金水赶忙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这人睡觉会打呼噜。”
“没关系。”陈恪躺进睡袋,以臂为枕,“你明天还要开车,我到时候在车上补觉。”
胡金水这才稍稍安心,当初接生意时,他就担心自己应付不来这种身娇肉贵的“外国人”,而陈恪也确实不是一个随性洒脱的人,好在一路磨合,没出什么大问题。
“你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陈恪忽然问。
胡金水想了想,他口中的“他们”,指的应该是萧侃三人,“我们是在嘉yu关一家客栈遇到的,说来也巧,我带团去敦煌,他们要去武威,本是南辕北辙,没成想绕了一圈,最后还能在敦煌碰上!”
“他们去武威看雷台汉墓?”
胡金水为难地挠了挠胡子,时间过去太久,又不是什么重要信息,他实在记不清了。
“好像不是,听说是去什么村什么沟的,嗐,你都说他们在鬼市摆摊,那肯定是去收东西的,回头我把家里的老物件也拿给萧侃瞧瞧,没准能换点零花钱……先关灯睡吧。”
帐篷内悬着一盏小夜灯,灯光一灭,黑暗就笼了下来。
陈恪睁开双眼,逐渐适应这份沉郁的黑。
萧侃在鬼市摆摊,又慧眼识货,不是古董贩子就是古董掮客,她身边的燕山月在修复问题上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身份应当不假,至于剩下的……
他侧目看去,旁边的胡金水已然入睡,鼾声渐起。
那个叫林寻白的人,当真和胡金水一样,是个私人导游吗?
野风从帐篷外一阵阵扫过,越过雅丹土丘时,发出长长嗡鸣,手台与卫星电话放在两个睡袋中间,防止夜里有紧急情况。
干燥的环境下,衣物与睡袋摩擦的声音分外尖锐,他翻了个身,尽可能离嘹亮的呼噜声远点。
“呵……呼……呵……呼……”
“呵呵……呼……”
陈恪捏了捏眉心,阖上双眼。
“嘶……嘶……”
呼噜声中冒出奇怪的声响。
“嗞嗞……嗞……”
像是有细微的电波在断断续续地传输,陈恪拿过一旁的手台,是他们那边出事了?可帐篷外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响动。
“……嘶……把你的眼睛……借给我……嘶……”
陈恪赫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