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五年四月,令沿边各县拣选民兵,大县五百人,中县三百人,小县两百人,专令防护城池。
万历二十三年科臣耿随龙请复民壮旧制,大州县设两百名,次者一百五十名,小者一百人。
而现如今随着各地的动荡不休,民兵的规模也不断的在扩大。
如今内地动荡地区的民兵已经是要比嘉靖年间的沿边民兵更多了,一些动荡地方大县民兵甚至能达七八百人,中县也有四五百人,小县也有两三百人。
这些民兵闲时耕种,战时作战,日常之间都有训练,和卫军其实很相似。
但是和卫军不同的是,他们都是民户,大部分都是良家子弟。
在保护乡土、护佑家卷的想法之下,他们的战斗意志比起卫军要强得多。
“调动民兵,动员壮丁这些权力都是属于州县的主官。”
周遇懋强忍住发问的冲动,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现在陈望是汉中参将,他的直属上官,以后他要长期在陈望麾下任职。
周遇懋很清楚,上官没有说明的事情,他也不应该去多问。
“两城人口约有十万余人,其中青壮人数并不算少,如果募集民壮协助守城,临时募集数万人应当不是问题。”
周遇懋虽然不知道两城具体的人口,但是他好歹也当了将近两年的汉中游击,对于兴安和洵阳还算是有一些了解。
明末文贵武轻,身为营将一般情况之下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
周遇懋作为汉中游击之所以能够调动汉中的卫军和民兵,是因为他得到了洪承畴下放的权力。
但是权力仅限于调兵,卫军和民兵实际上的管理权并不属于周遇懋。
陈望眉毛微挑,他确实是忘了这一件事。
“正月,闯贼攻破开封府密县,河南府登州,南下汝州,鲁阳关于上月已被攻破,流寇大部已经越关大举侵入了南阳府。”
“东面传来的消息,高迎祥、张献忠两部已经于南阳府会和。”
陈望没有移开放在周遇懋身上的目光,继续道。
“流寇诸部数十万人于南阳合营,探马回报,流寇旗帜盈野,连营百里难望尽头,不可胜数。”
周遇懋神色凝重,身形微晃,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恐惧。
南阳府南就是襄阳府,而一旦进入了襄阳府后便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往南,一条往西,东面的路都不通。
襄阳府西为勋阳府、东与德安府接壤,但是中间被险峻的山岭所阻挡,大军想要行进过去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往南的话,必须要攻陷襄阳城。
但是襄阳城岂是那么容易陷落的城池?
昔日蒙古南侵之时,以重兵围攻襄阳,却是寸步难进。
直到五年以后,襄阳苦于后无援兵,内无粮草,守将最终选择了出城投降,襄阳城才最终陷落。
往东不行,往南的道路也被断绝,往北就更不可能了。
北面是流寇过来的方向,后面必然是大批的追兵。
那么流寇进军的路线实际上只剩下了一条——往西。
从南阳府、襄阳府到勋阳府,然后继续向西,他们的目的地是汉中府,他们想要再一次返回陕西!
周遇懋神色变换,难看至极,重新坐下的时候甚至差一点就因为没有坐稳而倒在地上。
堂中列坐的一众将校都是千总,众人都看到了周遇懋的窘态,但是没有任何人嘲笑周遇懋,因为这一件事也如同大山一般压在所有人的心中。
“周游击镇守汉中对于汉中较为熟悉,洵阳、兴安募集民壮守城一事就由你前去接洽。”
陈望微一思索,决定将这件事情交给周遇懋来处理。
周遇懋作为汉中游击在汉中府许久,在东部进剿也有半年多的时间,已经是和兴安等州县的主官熟识。
既然原来关系还算是融洽,那就不需要做太多的改动。
传达完了军令之后,陈望简单的分配了一下防务的问题,便解散了会议。
周遇懋和兴安、洵阳两城的主官接洽民壮民兵一事,同时领兵移营暂时守卫洵阳。
陈望暂时并不太想和这些地方的主官有太多和太过密切的交集。
要是关系良好,那些地方主官也为他带不来多少的好处,反而还有可能引起不好的猜疑。
要是关系不好,得罪了那些地方的主官,到时候弹劾的奏章递交上去,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但是难免会因此受到责罚。
现在陈望只想尽可能不引起注意洪承畴的注意力,让洪承畴的视线暂时转向他处。
当初跟在曹文诏的麾下的时候,军中缺粮向周边郡县要求供给,当地的主官不但不给供给,反而下令开炮攻击,不然曹文诏领军靠近。
而且他也不愿意卑躬屈膝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一路来,陈望领兵所有经过的州县都是统一的紧闭大门,拒绝入内。
甚至就是要花钱想要购买一些蔬菜食物,这样合理的要求都被拒绝了几次。
虽然陈望清楚这些事情不能全部怪这些地方的文官,毕竟很多明末之后地方军队军纪多败坏。
很多地方传言: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所谓的梳就是梳子,梳子的齿间距稍宽是用来梳理整理头发。
而篦(bi)则是专门用来清除头发中虮虱的梳发工具,齿密。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的意思就是说,贼寇掠民如同用梳一子梳过,过后还有幸存和剩余。
官兵掠民如同用竹篦篦过,过后抢劫一空,官兵害民比盗贼更甚。
但是……
这一切又能全部怪那些官兵吗?
崇祯七年,郧镇主客官兵均无饷可食,同时陕抚练国事也以无饷告急。
安庆的驻防军,苦于将吏骏削,皆有离心,最终崇祯八年时流寇来犯,尚未和流寇接战,已经是一哄而散。
如果朝廷的不拖欠军饷,如果将校不克扣盘剥,如果不是被压迫着,他们怎么会一步步变成恶鬼,
大部分普通的军兵,他们衣难蔽体,食不果腹,穷困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