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漪笙依言实话实说:“禀陛下、各位大人,那日傅公子见我伤后初愈,马术颇为生疏,于是约定好晚间进行补习。谁料回到马场便见着这惊魂一幕。傅公子与我思及兹事体大,便决定将马厩中的马救出,同时告知所有身在围场的公子娘子,是以现如今才安安稳稳站在此处,不然漪笙早就灰飞烟灭了,到那时,至于针对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自然也由不得漪笙说了算了。”
一个身着浅绯色官服、金鱼眼、络腮胡、配银鱼袋的大臣附和道:“圣上,老臣深以为然,毕竟事出有因,还得明察才好,万不可叫顾三娘子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娃娃受了委屈啊。”
顾漪笙报以浅浅一笑。
但不多时,另一着浅绯色官服、吊梢眼的大臣却道:“诶,李谏议大夫此言差矣,若无证据,如何证明这顾三娘子之清白?空口白牙,难道仅仅因为她是童稚小儿就放过她?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不过顾右仆射家一小女,难道就能脱罪?倒是……我有一人证,或许能证明,她,有罪。圣上可否准允?”
圣人挥挥手,旁边的太监便用尖细的嗓音道:“传——人证——”
不多时,一身着冥色齐胸襦裙,头戴幂篱的妇人进了殿,行礼过后,只听那位吊梢眼大人道:“说说吧。”
那妇人称“是”。
“奴家本名朱钗,无父无母,幼时从学京城中有名的妆娘简贤,后来被卖到和合侯府,作侯爷夫人的妆娘。这几日跟随大娘子(依照唐朝惯例,叫娘子就是一种对未婚女子的称呼,就是大小姐的意思哦)围猎,昨夜围场兀地爆炸,我家大娘子原本说是要去找薛家五娘子叙叙旧情,谁料却看见顾三娘子的丫鬟偷偷摸摸从她们帐子中跑出来,手里拿着火药——奴家,奴家当时就吓倒了……随后,随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朱钗梨花带雨好一顿讲述,顾漪笙心中升腾起了按捺不住的上前抽她的冲动。
还不算完,之后进来的证人里尽是熟面孔,甚至于柴二也在里面。
这些被她救了的人,全都反咬一口说顾漪笙蓄意炸毁马场——
“妖女!祸国殃民!杀了她!搜查顾家!”
这些形形色色的、来自各种阶层的人喊着统一的口号,希望杀死一个无辜的、十四岁的女孩子。
亏她顾漪笙之前还觉得他们是无辜之人!
这些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要想方设法置顾漪笙于死地。
死局。
顾漪笙忍住落泪的冲动,垂下头来想对策。
父亲是定然不能为自己说话的……陛下亲审,更是要至亲回避——是以他们家的人、傅公子都不能为她说话。
“依老臣看,不如将此女即刻下狱,投入酷吏牢,彼时她不招也得招,想不讲实话都难啊!”
一个狐狸嘴大臣率先请愿。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发表观点的寥寥几位都是赞同将顾漪笙投入狱中的,不说话的大部分则都尽数保持沉默,好随风向而变,顾家的人不能说话,顾家派系的人更是一言不发,似乎这个女孩儿跟自己党派首领家毫无干系。
只有金鱼眼的李谏议大夫仗义执言,道:“如此怕是不妥,诸位只需统一言论便可对圣人施以威压,好将这顾三娘子投入酷吏牢中;至于这酷吏牢,更是不妥了,谁都知道,进了酷吏牢的人都是有去无回,诸位这是,作何居心那?”
但这样的言论并没有使得那些恩将仇报的人停止自己的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