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齐鸣,天地皆撼。这千古傲然的金阙峰,竟在这怒吼声中,隐隐透出几分杀伐之气,四下里白云雾霭,亦被这一声沉沉呵斥,撕扯得不剩分毫。
御玄宗众人闻听此声,心中各自踏下心来,原来正是闭关已久的御玄宗掌教真人辜御清终于出手。
鱼向晚被这一声隆隆怒斥惊得浑身上下一阵寒颤,他自忖着自从学了《无厌诀个中招法之后,两年间境界飞涨,已是当世一流,便是真与御玄宗门下一众长老捉对交手,也未必便落了下乘,但眼下面对这位只闻其声,不曾谋面的掌教真人,却是打心中生出几丝惧意出来,这等恐惧,并非源于他辜御清偌大名声,而是单说这一声呵斥,怒意腾腾,好似天人临凡,斩杀邪祟而来,似带着煌煌天威,人虽未至,但声势之中,已是听得气力雄强至极,好似滔滔洪波,难望涯岸,鱼向晚心下暗暗称奇:“天下间当真有这等内功境界!”
可这声涛虽盛,一声过后,倒也复归沉寂,众人所料想的辜御清如仙人一般腾身飞举,踏空前来的场面却不曾出现,反而是那上清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位老者。
鱼向晚心中尚自栗六,不知这位发声的掌教真人究竟何等真容,忽然见着那老者从上清宫中迈步出来,还要回身把大门检查关好,看着倒似个尽职的寻常老翁,再看他一身白衫,又皱又薄,亦和寻常瓜田老汉并无二致,虽仍看不清面容,但只看那一身行头,实难要人相信,那便是当今武林伫立在顶端的辜御清。
只见辜御清将殿门关好,便缓步而来,上清宫与演武坪相隔不近,但辜御清步伐稀稀松松,不过几步便走了过来,鱼向晚上下打量了一番,只看眼前老者须发雪白如银,只是略显散乱,额上以松枝束发,仍散下几缕,贴在眉边,面貌清癯朗逸,飘然飒踏,当真是鹤发童颜,有一股说不出的深湛之感。
辜御清缓步而来,径自穿过一众弟子身畔,直至走到近前,拱手笑道:“方才情急乱言,还望尊驾勿怪。”
鱼向晚被方才一声怒斥惊得仍脑中嗡嗡乱响,本想着辜御清若是突然出手,自己如何抵挡,心中早做好了数套方案,以备辜御清骤然发难,自己如何逃脱之用,但此刻辜御清却忽然这般客气,反在他意料之外。
但鱼向晚毕竟心思深沉得紧,恍惚间心智已平,亦拱手回道:“不成想是辜御清真人出关,我等倒得见仙颜,便由得前辈喝骂几句,有什么打紧?”
辜御清左右看了看,眉头微皱,说道:“尊下远道而来,想来是功法深沉,贫道所见,这心神夺魄一类的功夫,倒是练得纯熟,只是贫道尚有一言,不知尊驾是否肯听?”
鱼向晚道:“在下洗耳恭听。”
辜御清伸出手指,朝着他身后站着的一众高手,挨个数了数:“依贫道观之,这心神夺魄的功夫修炼甚是繁琐艰难,尊驾得成此功,实是不易,只是这将他人心智收归己用的法子,实是不堪为甚,他们既非自愿,终是强人所难,此类功法逆人心行事,极损阴德,自古以来修炼此类法门之人,最终往往逃不过功法反噬自身心脑一脉,落得个癫疯丧命的下场,便是有人侥幸不死,待得年老力衰,功法日竭,所控之人各自恢复神识,仍不免要寻你报仇,尊驾既有前车之鉴,何不早早撤功离去?正魔两道相斗不远,实是不该再起兵戈。”
辜御清这一番话语至情至理,说得温润和蔼,鱼向晚如何不知此类功法凶险,他辞锋甚利,素日里言语交锋,不输旁人,但不知为何,辜御清一番话语之后,他竟心中隐隐泛出赞同之意,但也不过转瞬便逝,当即便道:“不劳真人烦心,在下这套功法乃是源自古籍,可化魂夺魄,全消意识,从来不必担心真人所说境况,何况我圣教中人,行事从不后悔,今日上山,便是要与御玄宗比试一番,既然得见玄门武功,我等心愿已足,这便下山。”他这番说着,便返身要走。
“且慢。”
辜御清的话语此刻却带出几分寒意:“尊驾闯山而来,又杀了我门下弟子,此刻莫非说走便走?”
鱼向晚忽然站住,冷冷一笑,道:“既是比武较技,自然有些伤损,真人纵横江湖,莫非从未在比武之中,伤及旁人?”
辜御清说道:“伤及旁人自是有的,但这般凶险残暴的手段,却是万万不曾,尊驾今日既要下山,贫道不敢阻拦,只是两事,务必应下,否则贫道虽力朽老迈,却也拼着性命,挡上一挡。”
鱼向晚心中知晓,辜御清虽口中谦辞,说什么老迈力朽,但方才怒喝之间,正是神完气足之相,心下暗暗思索:“这等功力的人,拼着性命,我哪里是他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