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路是绿的吗?”
“是绿的。”
“神经网络和bci系统模拟是绿的吗?”
“是绿的。”
“大伯父帽子是绿的吗?”
“是绿的。”
“她爷爷你在看撒子哟?《高等广义相对论讲义?卧槽我眼睛瞎了……”
今天是商陆到操纵核心维护工作办公室上班的第三天,在这七十二个小时内,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闲聊。
操工办果真是110车间系统里最闲的部门,一个办公室五个人,每天值班的时候就在唠嗑,从公寓分配唠到孩子上学,商陆这个新来的伙计自然成为单位拉家常的中心,一众热心的大哥大姐细致地给他讲解怎么最大化地捞到基地给予的福利,哪个地方的分配公寓环境最好,怎么用相同面额的副食卡买到最多的打折商品,什么时候去排队可以多领两个鸡蛋,以及尽早参加政治处群联科组织的联谊会,每年都有好几次,找到对眼的就结婚,国家政策也鼓励,大撤退之后近乎崩溃的社会结构需要恢复,大家多生孩子多结婚。
白树和商陆年龄相彷,这姑娘大胆得很,拍拍胸口说要不你看看我咋样?咱们内部消化。
把商陆吓得落荒而逃。
办公室里五个人,有家室的只有大伯父王祥兵和表叔叔李文轩,王祥兵和他老婆都在151基地工作,一个在110系统车间的操工办,一个在基地后勤处,夫妻俩有一个儿子在上重庆城区上全托幼儿园,每周周末可以抽时间去陪孩子,李文轩目前没有孩子,老婆是重庆八中的教师,平时见少离多。张重就倒霉了,单位组织的联谊会期期不落,和政治处都混熟了,但是就没碰到能看上他的,不知道是嫌个子矮还是嫌皮肤黑,张重握着政治处负责同志的双手语气沉痛地说,他老张家全家就只剩他这么一根独苗了,虽然他家没有王位可以继承,但如果就此绝后,那对不起大撤退里身亡的父母和列祖列宗……我就俩要求!女的,活的。
白树在基地里不缺追求者,毕竟人长得乖巧伶俐,但她对单个男生的兴趣没有维持超过三个月的。
操工办是110车间系统里为数不多的不需要24小时值班的部门,早上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最晚值班到十一点,两张办公桌上一共摆着八台电脑,每隔半小时瞄一眼屏幕即可,工作站里跑的是一个模拟脑机的ai控制模型,绿灯表示运转正常,红灯表示出现错误,大伯父王祥兵说它已经六十六天没有出现错误了。
按照部门惯例,办公室里辈分最高的人担任办公室主任——于是商陆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主任的职责,每天帮忙倒垃圾,谁让他是爷爷呢。
“你们晓得不?隔壁计工办的老柳他屋老汉下个月结婚呢,女方好像是电信的一个经理,也快退休了。”
“他自己都没找对象吧?他爹结婚?”
“他爹都六十好几了,这把年纪还二婚,老柳他妈不在了啊?”
“大撤退嘞,孤寡老人好几年了。”
每天都是八卦大会。
商陆坐在椅子上,把头埋在电脑显示器后头,面前的桌面上堆着厚厚的旧教材和讲义,有事没事就穿过书堆的缝隙瞄一眼电脑屏幕。
如今他也知道纪老头把自己给忽悠了,他确实是总工的接班人,但这样的接班人在151有一个连,什么空降第一天就是命中注定的大人物这样天之骄子小说主角剧情是不存在的,人人都是一只鼻子两只孔,凭啥你特殊一点?凭你是清华毕业的?
但好在至少是老伙计的学生,有这一层关系在,纪老头根据商陆导师的意愿把他安排到了一个安全的岗位上,兜兜转转一大圈回来歪打正着地满足了商陆的需求,操工办公室简直是一个摸鱼天堂,只是曾经小小躁动过的心又重新归于平静,商陆很快认清那些壮阔、豪迈、激烈,像神明一样屹立在大地之上的生活与经历并不属于自己,它们实际上远在天边。
个人在如此庞大的一个组织机器内很快就会安于自己的定位,老老实实地待在操工办公室里当个办公室主任,舒舒服服地躺着,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政治处群联科的相亲会什么时候?”商陆随口一问。
“上次应该是两个月前。”王祥兵说,“下一次应该在国庆前后,你要是准备报名,我这里还有表格,上次发下来剩下的,你拿过去填。”
“爷爷你这样的准是香饽饽,学历高,有单位,工作稳定,没有不良嗜好,人还长得白净,让政治处那边帮忙联系一下,后方机关大把大把的适龄未婚女生,她们也着急。”李文轩说。
“你就不能看看我吗?”白树嘴一扁。
“你别祸害咱爷爷,跟你处对象的男生没一个撑得过仨月。”张重说,“你得找个伏虎罗汉。”
“任你娘。”白树说。
墙上的电铃忽然响起来,非常刺耳。
王祥兵瘫坐在椅子上,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到时间了,这次谁去?”